厉连城之所以会想到程冠英,是因为他最近在报纸、杂志上表了几篇抨击时事的文章,成为文坛新秀,声名大噪。
和柒月离了婚,摆脱了封建包办婚姻的枷锁,程冠英还和原世界一样,成了京城的大学教授。
他业余时间给报社投稿,写文章针砭时弊,传播新思想,批判旧礼教,吸引了无数年轻人,对他仰慕崇拜。
平心而论,程冠英是个很有才华的男人。他的文章,言辞犀利,文笔老辣,振聋聩,在一定程度上能开启民智,革故鼎新。
但程冠英思想太过偏激,矫枉过正。他固执地认为,凡是华国的东西,都是旧的封建的落后的,他统统都痛恨、厌恶。凡是西洋的东洋的东西,都是优秀的先进的。外国的月亮就是比华国的圆!
比如他对原主的嫌弃鄙夷,比如他对传统中医的深恶痛绝。
因为写文章大批特批封建陈规陋习,得罪了不少权贵。京城的遗老遗少多,已经容不下他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程冠英处境艰难,便托了朋友的关系,最近转到沪市的大学来任教。
沪市作为十里洋场,各种文化思想交汇,社会风气相对开放。程冠英有了用武之地,小说一篇接一篇表,在小说里痛批华国弊病,引起了轰动,被人誉为年轻人的精神领袖,新一代大文豪。
程冠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柒月自然会关注他。
这天,她在廊下喝下午茶时,徐管家恭恭敬敬送上了一叠报纸。柒月翻开来,看到《申报》上登载了程冠英写的小说。她拿起那份报纸,逐字逐句,仔细阅读起来。
头顶,一道阴影完全笼罩住了她。
柒月微微抬头,看见厉连城俯身在自己上方,眸色深深,脸庞轮廓隐藏在二楼走廊的暗影里,平添一种冷峻的感觉。
“你回来了?”这些天,厉连城白天都不在督军府,泡在军部的重犯监狱里。
上回在督军府门口刺杀少帅的杀手,和他的三个同伙,在一年多的排查后,全部被抓获。经过审讯,他们交代是泉城督军吴仁宝派来的。
厉连城问那个杀手,当年刺杀自己父亲厉裕民的,是不是也是吴仁宝的人?他们四人有没有掺和进来?
那人开始不肯说,被厉连城用浸了盐水的鞭子,连续抽了二十鞭,抽得皮开肉绽,才有气无力地说:“有……吴督军有派我们潜伏在陇城,伺机刺杀厉大帅……但是,三年前射杀厉大帅的,不是我,叫龚大成,他是鲁城韩督军的人……”
据这个杀手交代,龚大成是韩督军豢养的顶尖杀手,曾经在东洋秘密接受过特工培训。
厉连城翻阅四个杀手的供词,至少有两派势力刺杀他父亲,一派是泉城督军吴仁宝,一派是鲁城督军韩宗昌。他们背后都有东洋人的势力。
韩宗昌在去年的北方战争中,被他率部击败,溃逃关外。
厉连城想起,三年前他回到陇城时,父亲的亲信薛副官告诉他,当日杀手一枪打中大帅的心脏。大帅口吐鲜血,浑身抽搐,还没来得及送进医院,在半路上就咽了气。
临终前,厉裕民对薛副官说:“尽快去找双喜回来主持大局。告诉他,不要相信东洋人,保护华国国土……”
厉连城在d国留学时,厉裕民在写给他的信中曾再三告诫,一定不要小看东洋人。他们生性卑劣狡诈。西洋是虎,东洋是狼。这个东邻小国,狼子野心,一直对华国虎视眈眈。
厉裕民好歹是厉连城的亲爹,骨肉至亲,血脉相连。虽然父子之间因为他母亲的事,有嫌隙,不太亲密。
当年在d国得知父亲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厉连城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悲伤愤怒。至今想起父亲,心脏仍微微抽痛。
厉裕民这人,虽私德有亏,但大节不让。他心有家国,在大是大非面前,有所坚守,不肯妥协,也因此得罪了东洋人及其在华国培植的势力。
想到这儿,厉连城满腔愤恨,又狠狠几鞭子抽过去。还是监狱长大着胆子,劝道:“少帅,别把他给打死了!且留他一口气,说不定还能挖出点东洋人的消息。”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走出弥漫着血腥味的监狱,暴躁的情绪仍在身体里叫嚣。
厉连城把王副官和司机都撇下了,自己开车,一路风驰电掣回了督军府。
他问了徐管家柒月在哪里,直奔二楼而去,却看见她在廊下喝着茶,翻看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