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子他们继续返回酒宴,少年跟着一起,也就顺路聊了些治学。辈分年龄可能悬殊,书里书外的学问却是相通的。
安留在山亭,岳顶也抽身来这边躲一躲,实在是那个道号景清的青衣童子领头,带着半桌人打圈敬酒,岳顶终究是山水官场中人,也怕醉后失态,刚好陈山主也在亭内偷闲,双方就说了些真武山与落魄山结盟的后续细节。
如果继续回去喝,安肯定能吃到最后一盘热菜,只是刘羡阳说了,总不能把董夫子几个真喝趴下。
安昏昏沉沉,就独自躺在长椅上,打算眯了一会儿,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现自己枕在宁姚的腿上,宁姚轻轻揉着他的眉头。安询问什么时辰了,宁姚说差不多申时初刻了,安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压低嗓音说道:“你比新娘子好看。”
崔东山跟姜尚真重新回去了宫柳岛,说是玉圭宗很快就有人赶来真境宗对账了。小陌继续去那螺蛳壳道场之内闭关,谢狗也去了扶摇麓,既是护道,也是观道。小米粒他们也开始正式出门远游啦,不过钟倩需要背着青衣小童,后者说着醉话,还在那嚷嚷着哥俩好呢。
朱敛和贾老神仙还要留在山中。
有情人终成眷属,花好月圆人长寿,学书学剑学道,赚钱赚名赚功德,相信人间会百花齐放的。
安先送宁姚去了宝瓶洲天幕,目送她返回五彩天下。之后带着几个学生弟子去了国师府。
曹晴朗还是跟林守一讨论学问,郭竹酒跟裴钱继续逛京城庙会去了。
安坐在书桌旁,揉着眉头,让容鱼帮忙端来一杯热茶,再喊来新任文秘书郎的荀趣,询问跟百花福地合作打造百花之渎一事的进展。
曹耕心来到国师府诉苦,手里拿着一大摞书信,说这两天与他求情的说理的讲功劳摆谱的,愁死个人,曹侍郎瘫坐在椅子上,晃着那只紫皮酒葫芦,舔着脸询问国师府有酒吗?容鱼只好拿来一坛长春酿,曹耕心揭了泥封,往葫芦里倒满。
安说道:“陪都那边的吏部尚书已经辞官了,你要不去洛京那边躲躲?这类平调,廷议不成问题。周海镜和改艳她们不是想要创办第二座仙家客栈吗,刚好可以担任你的秘密扈从。如果还嫌不够,我可以再给你加派一个明面上的侍卫。”
曹耕心问道:“那韦谅怎么办?他当了好多年的吏部左侍郎了。”
安说道:“他,还有礼部魏礼,兵部刘洵美,差不多二十几号人物,近期都会从陪都调入京城。”
曹耕心想了想,“那就这么办,哪怕品秩一样,被人喊尚书大人总比喊侍郎更风光。对了,国师,所谓的明面侍卫,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不能打?”
大骊陪都官场,说是人才济济,不夸张。关键是洛京那边,大骊本土人氏的官员反而是少数。
安笑道:“凑合吧。一个刚刚从牢狱里边捞出来的妖族武夫,名为兆鸾,远游境瓶颈,修养几天,说不定你们还没有走到洛京,他就是山巅境了,放在国师府用处不大,浪费了。只不过你要小心点,兆鸾城府重,脑子好,不好糊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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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耕心说道:“这厮会不会失心疯了暴起杀人?”
安说道:“说不准,所以让你自己酌情考虑,带不带去洛京都随你。”
曹耕心犹豫再三,嘿了一声,拿定主意,“还是带上吧,带一二豪横恶奴去了街上,游手好闲,调戏良家,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纨绔生涯。到了洛京,离开官衙微服私访,在酒楼或是通衢大街,与那不长眼的同道中人起了争执,各自比拼家世背景,我也不着急亮出身份,等他们问我晓不晓得他们爹是谁,我再问他们知不知道本官是谁?!啧啧,只是想一想就美。”
安赏了一个字,“滚。”
曹耕心拿起花几上边的长春酿,仰头喝了几滴,沿着抄手游廊,晃荡去了国师府灶房那边,与一位闲暇时坐在桌旁呆的厨娘道谢之外,说自己要去洛京了。放弃了恢复樱桃青衣身份的厨娘于磬,她被这位满脸依依不舍神色的侍郎大人给说得一头雾水,与我说不着这个吧?
容鱼站在不远处,身边站着兆鸾和铁枣。她笑着提醒道:“曹侍郎,周海镜几个已经在葛岭所在道院,等你商量洛京之行事宜了。”
曹耕心神色如常,实则头疼不已,叔叔曹枰的那番言语,让他心有余悸。
看着那位相貌清癯的长髯老者,曹耕心疑惑道:“这位老先生是?”
容鱼笑眯眯道:“化名铁枣,元婴境鬼物。国师说买一送一,曹侍郎赚大了。”
曹耕心苦笑道:“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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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齐云山地界的县城,其实还有一位本该去犹夷峰道贺却临时变卦的女子,她在这边自怨自艾,在酒楼点了几份当地的特色美食,离着龙泉剑宗的祖山已经算是只差几步路了,可她终究是没有胆气去见阮师,去见现任宗主刘羡阳,尤其是徐师姐。
她就是琼枝峰冷绮的亲传弟子柳玉,如今是龙门境,本命飞剑“荻花”。
其实此次出门,既是柳玉自己的意愿,也有雨脚峰庾檩的建议,当时庾檩说得很漂亮,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在龙泉剑宗步入剑道的,虽然最终比较遗憾,与阮师没有师徒缘分,但是我们总要感恩念情,再说了,刘羡阳跟正阳山问剑,是一场私怨,当时我们接剑,也只是尽了本分,退一万步说,不也是一个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
这大概也是庾檩能够成为三十岁的金丹剑仙,正阳山一峰之主的道理?
也当省得一事,总是这般伶俐人物,多在富贵窝名利场里,出人头地,占尽便宜。
此间得失,归根结底,总是自作自受。
柳玉神色郁郁,她心思单纯,哪有庾檩那么八面玲珑,能屈能伸,她就只是觉得欠了龙泉剑宗一份天大的恩情。偶尔也会后悔,是不是当年执意要下山,脱离龙泉剑宗谱牒,是错了?
像卢溪亭卢琅嬛几个,当年就是跟柳玉、庾檩一起登山练剑的。董谷徐小桥还有谢灵几个,当年他们都曾为他们代师授业。对于资质最好的庾檩,选择另谋高就,董谷几人,都没什么惋惜,谢灵还曾私底下讥讽几句,这位长眉儿,是极看不起庾檩这种所谓聪明人的,简直就是蠢不可耐的东西。
但是对于柳玉的下山,谢灵觉得不太应该。去了正阳山那个贼窟似的地方,分明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你柳玉能学到什么?只是谢灵提了一嘴,也懒得劝她两句。
奈何女子动了情,哪里是道理可以讲得通的。
柳玉当年又是情窦初开的豆蔻少女,又非熟谙世情的女子,只觉得天地间只有个“情”字才是真,少女满眼望去,世上人物只见得心仪的情郎一人。便是徐小桥,如何能劝得动,让少女回转心意?
下山再上山,同样还是修道练剑,柳玉这些年总觉得怅然若失。
桌上几样色香味俱全的时令菜肴,柳玉只是味如嚼蜡,喝过了几杯劣酒,放下一锭银子,也不要伙计找钱,便出了酒楼。
柳玉意态阑珊,犹夷峰是断然不去了,毕竟她也怕那人怕到了骨子里。
等到那人当了大骊国师,正阳山诸峰简直就是……坐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