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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问答(第1页)

酒过三巡,面酣耳热,青衣小童跟荆老神仙,坐在龙窑师傅窑工他们那一桌,算是帮忙待客。陈灵均这会儿已经跟那些“长辈”熟络得不行,开始吆喝猜拳了,都是用小镇当地的方言,搭配着手势,什么六六顺啊满堂红啊,此起彼伏。本来这一桌客人是无比拘束的,被青衣小童这么一闹,再加上刘羡阳他们来敬过酒,都说敞开喝,他们也就彻底放开了。

先前荆蒿见安都没有坐主桌,也就识趣不往两位文庙教主和武庙姜太公那边凑了,何况他跟中土文庙也犯不着在这种事上献殷勤,到了荆蒿这种道龄、境界,再谈什么面面俱到,就不对了。

老厨子摘了围裙袖套,被钟倩从厨房硬拖着去酒桌,朱敛拗不过这位夜宵一脉的扛把子,拍了拍袖子,笑问道:“咸淡还好?”

钟倩叼着牙签,“以后等我们回到落魄山,宵夜也要有这份水准。”

朱敛一抬脚,钟倩感叹道:“也不知怎的,一下山就想山上,在莲藕福地那边也不这样啊。”

朱敛也就没有踹他,笑道:“好也不好,英雄本色,总是要叶落归根的,在外如何风光八面,到了家乡也就是个乡巴佬,带着一背囊,不是诗篇便是故事。”

钟倩点点头,大概是在落魄山上也看了些书,如今言语就讲究起来了,“真说起来,佳人的眉眼,婉转的乡谣,土菜的滋味,乡愁都在肠胃里,还是老厨子的手艺,最能勾留人心。”

朱敛直接就是一脚,“那你倒是把背囊里边偷去的十六本书还我啊。搁这儿跟我拽酸文,点你呢,假装听不懂人话是吧。”

顾璨已经去吐过了,凭栏呕秽,狼狈不堪。顾灵验姗姗跟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埋怨他喝得太快了,悠着点。顾璨让她先回去,顾灵验白了他一眼,还是去了,听见顾璨又在那边干呕了,抬起一条胳膊,说帮我拿碗清水过来。她又好气又好笑,回眸一笑百媚生。

略施脂粉的宁姚喝了个微醺,只有安眼神愈明亮,酒量之好,有横扫千军的无敌气概。

刘羡阳跟赊月因为伴郎伴娘挡酒功夫过高,与人敬酒的本事更是炉火纯青,他们俩反而有些喝不过瘾,所以趁着赊月去婚房换妆休歇期间,暖树赶紧跑了趟厨房,拎来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红漆提盒,里边装了些佐酒吃食,一层有一层的风味,火腿、鸭胗、肚片,还有薄如蝉翼的海鲜鱼片,辅以几碟简单的蘸料,有豆腐乳,辣酱等。好像下筷之前,眼睛已经饱了。

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清点“份子钱”,红包和各类贺礼,摆了一桌,堆成小山。赊月一向是不重钱财的,修道路上也从来不缺天材地宝,但是谁会不喜欢满满当当的大丰收呢。

那把由青牛背石崖炼化而成的梳妆镜,算是安和宁姚的贺礼,谢狗跟小陌当然也有自己的份子钱,是明月皓彩中的一座远古广寒殿遗迹,被小陌带回了落魄山,当然没忘让碧霄道友施展一门收乾坤为芥子的神通,由此可见,小陌跟碧霄道友是真不客气。

刘羡阳突然一拍桌子,“今儿就别闹洞房了啊,各忙各的去,安已经缺了早朝,再稍微喝点就赶紧去京城国师府,顾璨跟灵验也可以回扶摇洲了,小米粒继续游历,以后到了南婆娑洲,就报刘瞌睡的名号……”

顾璨笑呵呵道:“各忙各的?那你忙啥?”

赊月羞恼瞪眼道:“小鼻涕虫你怎么耍流氓呢。”

也亏得怀箓来了,不然赊月脸上的妆容就像开了一间胭脂铺子。这会儿瞧着就有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意味了。此刻谢狗说想要帮忙补妆,还说在书上瞧见一个某某朝代的高髻,再搭配几支锦上添花的金步摇,漂亮极了。吃饱喝足的赊月擦拭过嘴角,这会儿也由着貂帽少女拿她练手。

顾璨看了眼安,闹洞房这件事不就你最起劲吗?

不料安板着脸点点头,“我也劝过顾璨,他不听,非要闹。”

顾灵验哎呦喂一声,翘着涂满艳红指甲油的纤纤玉指,替自家公子打抱不平了几句。

小米粒靠着椅背,吃撑了,晃着脚丫,打着饱嗝,暂时也不好替好人山主说啥公道话。

李深源怯生生敲了门,顾灵验起身去开了门,少年轻声道:“陈国师,师父说董夫子他们去了山亭赏景,烦请你帮忙招待一下。”

安笑着点头致意,“你也帮忙带个路。”

李深源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有山亭坐落于深林茂树间,视野开阔,能够远眺江河一线蜿蜒如带。

武庙的姜太公还好说,文庙的董夫子和韩夫子肯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喝酒了。

扑面吹来袅袅的熏风兰花香。醉眼看人间,山水复山水,一生不知足。

若是目力足够好,便能见到名妓歌女乘坐油壁车,或是官宦亲眷的美妇佳人们,靓装走马沿水游览,她们的婀娜身影如落镜中。

“春捂秋冻,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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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淳化感慨道:“我是悲观的,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周密如果成事,妖族定然坐大,所以我这二十年来就在匆匆忙忙为儒家写一部史书,好让未来百年千年的人们,能够依稀看见曾经的浩然历史,哪怕只有几个人看到了,即便只是翻开了几页,这部潦草写就的史书也是有意义的。”

韩夫子笑道:“只是不曾想最后一部旧史书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新人间新史书的第一句话。”

陈淳化快意笑道:“即便是废稿,也绝不白写。说实话,回头再看这部书,对的少,错的多。幸好没有付梓,不然就真是祸枣灾梨了。”

安来到山亭这边,作揖之后,笑着说道:“个人见解,‘预流’学问之意义,为后学开辟一条可行的道路,当然意义重大,但是被历史明明白白证明为错误的治学路径,也同样是极有意义的。怎么就是废稿了,晚辈就想要手抄一份。”

董夫子点头赞赏道:“然也。”

被誉为姜太公的武庙主祀,老人也不绕弯子,问道:“陈先生,敢问姜赦是怎么看待如今武庙的?”

安说道:“姜赦已经决定再不管兵家事务了。下山之前,他说了句心里话,说自己就当是做了一个万世太平的美梦。”

姜太公唏嘘道:“看来我仍是小觑了姜赦的胸襟气量。果然不管如何高看姜赦都不为过。”

董夫子问道:“白泽那边?”

安犹豫了一下,说道:“几乎可以确定,白泽会是第一个跻身十五境的修士。”

董夫子问道:“郑居中有意为之?”

安点点头。

名叫李深源的少年站在凉亭外,怔怔看着凉亭内那些“挂像”上、书上的“历史”人物。

来时路上,陈国师问他敢不敢一起走入山亭,面对面聊几句。少年瞬间满脸涨红,使劲摇头说不敢,是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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