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陆知行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父亲的符号载体,後来则更是一个毫无感情与责任意识的渣男。
然而事实可能远比他想像的复杂。
至於接下来的发现,则更是颠覆他的认知。
主卧衣柜下藏着一间地下室,约五米见方,除一台冰柜外,别无他物。
如多年前那个夏天一样,不祥的预感再度袭来。
双手颤抖着打开冰柜门,看清内容物的一瞬间,陆霜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後退,直至背部抵住墙面,全身不自觉地哆嗦。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见到尸体。
强迫自己平复呼吸,他慢慢挪动僵硬的双腿走近。
厚重的冰层下,一位年轻女性躺卧其中,从身上衣着看,很明显还是学生。她双眼大睁,脸颊苍白中微微发紫,乌黑的瞳孔已经涣散,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脖颈和前胸。
陆霜瘫坐在地,脑海中无数问号纷至沓来。
这具女尸是谁?她怎麽死的?陆知行又为什麽要放在自己家里?
陆知行……到底是谁?
他哆嗦着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按下报警电话。
如果陆知行是杀人犯,报警无疑是最保险的做法。
但……如果他不是呢?
陆知行或许是个人渣,是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但他绝不是个杀人犯。刚开始和陆霜一起生活时,他连拿菜刀杀鱼都不会,更别提杀人。
陆知行在学界的地位和成就有目共睹,如果……他正在进行某种保密实验项目,报警会不会反而害死他?
陆霜犹豫片刻,又逐个数字删除。
他呆坐半晌,直到手脚麻木僵硬,才站起身,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恢复原样,退出主卧。
当晚,陆霜一夜无眠。紧张的神经在天亮前後方有所松懈,一两个小时後,又从噩梦中惊醒。
从洗手间出来,经过主卧门前时,他发现门没锁。
陆霜停步。他记得清清楚楚,前一天明明是锁好门退出的。
沿原路再次去到地下室,女尸连带冰柜都已不翼而飞。四壁空空如也,地板乾乾净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那之後,陆知行再未回来。一周後,陆霜终於忍不住联系他的秘书,却被告知陆知行在出长差进行保密项目,可能会暂时中断联系。
几个月後,陆霜才突兀地收到陆知行的消息。他因突发脑梗,导致老年痴呆等後遗症,已经不得不办理病退。
去浦东机场接他时,秘书推着陆知行的轮椅,缓缓步出到达厅。他蜷缩在逼仄的轮椅上,全身乾瘦不堪,右手扭曲成诡异的姿势。
「老爷子,您看看谁来啦?这不是小陆嘛?」秘书蹲在身侧温和地笑,替他擦去嘴边的流涎。
陆霜面无表情,张张嘴,欲言又止。
他本该像普通人一样或痛心疾首,或扼腕叹息,或失声哀哭,但他从小就没有过正常的家庭关系,演不成正常人。
陆知行仰着头,目光呆滞地望向他,眼神像面对陌生人,警惕又戒备。
秘书本以为看见儿子,他怎麽都该会有些反应。见状,只得乾笑两声,打圆场说:「……现在病情还刚控制住,需要长时间休养,以後会好些……」
陆霜并不意外,只是笑笑,推过轮椅向外走。他早已习惯命运的捉弄。
此後匆匆数年,陆知行再未开过口。过往的一切罪恶与秘辛,都随着他的大脑退行而物理意义上地守口如瓶。
施暴者遗忘自己的罪行向来轻易,只有受害者终身活在漫长的黑夜中。
而陆霜才刚刚窥见他隐秘世界的一角,就已被永远闭於门外,通往真相的小径永远为杂草与荆棘所蔽。
但他却再也没能忘记那位躺在冰层下的女性。
所有人的出生即伴随恸哭。生命於他而言,只是并不温和地走入霜凝露重的长夜。
直到四年後,他得以见到她本人。
那时他才突然理解数百年前千灯会最初设立时的宗旨。
——黑暗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如果长夜将如期而至……
他愿意为光明终身守望。
不惜一切代价。
第164章生死博弈
2013年,拉斯维加斯幻影赌场。
经理步履匆忙,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神色慌乱。
「施密特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