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一般来说,在人死亡两个小时以後,身上才会出现尸斑。
这根本就不像刚刚死去的人,只像是已经死了很久的人。
“运回去吗?”伦科问。
“你能判定他死了吗?”林客问。
如果温特沃斯在这里,或者西波尔莱的女巫在这里,林客就会知道,他问出的这个问题,和温特沃斯在托斯卡纳的图书馆里问的是一样的。
谁,要用什麽,来判定一个人的死亡?
脉搏,体温,尸斑,还是脑死亡?
现在,劳伦斯的脉搏没有了,颈动脉处的温度也消散了,尸斑出现了。
就差运到医院去的这一步,医生就可以多加一个脑死亡的判定,以表明他死了。
伦科擡起头:“你的傲慢,足够支撑你做出这个判断吗?”
林客没有答话,他看向了远处的农户一家,走了过去。
伦科留在原地,守在了劳伦斯的尸体旁边。
他的脑子突然反应了过来——
几个小时前,劳伦斯在医院里说的,他还有事要做,指的就是要面对死亡。
是的,是“面对死亡”,而不是“自杀”。
劳伦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走了几个小时,来到这里,就是他给自己找的葬身之所。
此时此刻,伦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劳伦斯为什麽愤怒?
伦科还是没有想明白愤怒的原因。
死过一次的人不应该平静地面对终点的到来吗?
劳伦斯在挣扎什麽呢?在仇恨什麽呢?
林客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把铲子。
他扔给了伦科一把,两个人开始挖土。
夕阳西下。
他们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但是没有人接,他们也没有人说话。
林客和伦科挖坑挖得漫不经心。
没有人对死亡保持敬重,他们更没有什麽仪式感。
铲子挖下去一浅一深,坑坑洼洼,也没有人在乎。
突然,伦科的铲子在挖下去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响,像是挖到了什麽硬东西。
他们一起停了下来,将下面挖开了。
随後,他们见到了一具白骨。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往下挖了挖,没有发现任何有关这具尸骸的信息。
他们没有人知道这是谁,也不知道劳伦斯是怎麽在没有墓碑和标记的情况下,精准地死在了这个地方的。
不过他们也不打算深究。
他们没有继续挖下去,合力将劳伦斯的尸体放在了白骨上,又盖上了一层不厚不薄的土。
“如果他还没死的话,只能麻烦他自己爬出来了。”林客说。
伦科再向林客要了一根烟:“这应该不难。”
两个人在新土旁边抽起了烟,烟灰落在了覆盖着尸体的土里。
他们站在了死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