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一枯荣的草也被风塞进了棺材的木板中。
那一天所有的细节,都分毫不差地在劳伦斯的脑海中重现了。
一个老人!
他的记忆力竟然有这样好。
可唯独有一件事,劳伦斯记不清了。
霍普葬在哪儿了呢?
他从霍普的家里出来,给殡仪馆的入殓师打电话,让他们来收拾霍普母亲的尸体。
腐烂又肮脏的场景与气味,给劳伦斯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他心神不宁,只记得让司机随便开去了某一个地方。
然後,他看着仆人们挖好了一个坑,又将棺材放下去,最後盖上了土。
劳伦斯迷迷糊糊地回到了戴伦山庄。
在接下来的三天内,他高烧不退。
病好的时候,下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劳伦斯当然不会再主动提起——他巴不得艾涯永远不要再想起来霍普这号人。
可惜事与愿违,艾涯从没有忘记过霍普。
没有墓碑的墓地,草和草又长在了一起。
当年开车的司机,挖坟的仆人,早就已经死的死,散的散。
他能想起来这件事,全不是因为他良心不安。
他明白得很。
阁楼里的霍普住得不舒服,其中有一大半的原因要归咎于劳伦斯的授意与默许。
劳伦斯现在也无意後悔。
他以为艾涯爱着自己的时候,他对霍普的恨是敌意。
在他知道了艾涯爱着霍普之後,他对霍普的仇恨就失去了意义。
并不存在一个敌人,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艾涯的心。
他不能再满足于自己得到了艾涯的爱,不能再把自己当成伦科的父亲。
他度过了为他人而活的自私的一生。
他只能抱着浮萍一般空荡的嫉妒与仇恨,思考着一个问题。
霍普在哪?
这个明明应该是他最清楚的答案,现在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死了一次,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是霍普。
而且不能是活着的霍普,必须是死了的霍普。
他仍然憎恨着霍普,他愤怒地憎恨着霍普,他没有意义地憎恨着霍普。
他讨厌希望。*
可他想看看长满了野草的坟土。
他眷恋死亡。
门被推开了。
伦科和林客走了进来,他们的身上还穿着西装,应该是刚从公司里出来。
在他们身後,不见艾涯的身影。
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