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路过这里的丶拉着手风琴的人,就住在这附近,他每天临近傍晚的时候,都会来这儿散步,顺便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一个三文鱼三明治,再绕一圈回家。”
“再过一会,放学的时候,这里会冒出来几个小摊贩,专门卖一些孩子们喜欢吃的糖果和零食,还有烧烤之类的东西。”
“然後这里会堵车,从这里到大马路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来接孩子的家长们通常都会开车,他们大部分都刚刚下班,有一部分的家长,会为了让孩子在同学面前长面子,特意开一些名贵的车。”
杰克在谈论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如数家珍,那黄金一般的岁月,仿佛仍在他身边流淌。
温特沃斯看着杰克,男人虽然在怀念,神色却很清明。
“可你现在只是走路过来的,还吃掉了给安娜的冰激凌。”
杰克听着温特沃斯的调侃,笑了一声:“没错,我早就不再是她的父亲了。”
“玛兰妲如何了?”
“我没有和她联系过,可能还在国外。”
“那……安娜岂不是要经常一个人在家?”
“应该是的,我和玛兰妲的家人要麽都不在这里,要麽都已经去世,安娜无处可去。”
是不是太残忍了?温特沃斯心想。
杰克和伊文斯不一样。
当杰克还在为了安娜的衣食住行发愁的时候,伊文斯只想保住自己身上的神父袍。
而杰克的经济能力,也远远比伊文斯好得多。
温特沃斯知道,如果杰克想,他就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父亲——杰克也确实这样想过。
“你是想,为了安娜留下来吗?”
杰克安静了一会,他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会留下来的,我不再是她的父亲了。我已经在银行里办好了手续,生活费会按照她所需要的,每个月汇进她的账户里,直到她成年——这绰绰有馀。剩下的钱,会全部捐出去。她并不需要一位父亲,我也不需要一个女儿。”
温特沃斯抛花环的手停了下来。
“你最後一句话的後半句,我不评价,只有你心里清楚——但是你的前半句话,我倒是可以反驳一下。”
杰克侧过头,他手里剩下半边的巧克力味冰激凌融化了一点。
“我朋友的女儿叫茱莉亚,我上次来这里接她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安娜。安娜坐在等公交车的椅子上,我问了她两句话,她就快要哭出来了。”
温特沃斯将见到安娜那天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杰克听完了之後,有些动容。
“是,她要强,又要面子——不愿意被人发现没有人来接她,就不坐校车,反而等公交,是安娜的性格。”
温特沃斯想了想:“那你每次来学校接她的时候,她对你的态度应该都一般咯?”
杰克哑然,点了点头。
温特沃斯是个很敏锐的人。
所以,哪怕杰克仅仅说了安娜“要面子”的特征,男孩也能够直接联想到杰克刚刚说的“开豪车来接孩子的家长们”。
一个要强,又要面子的女孩,看到自己平平无奇的父亲,开着一辆平平无奇的车,甚至是步行来接她的时候,她会怎麽想呢?
答案呼之欲出。
小孩子未必不爱自己的父母,只是攀比根植在了人类本性的深处,它的起源远远早于爱的发生,又拥有比亲情更强的力量。
“我搬家的那天你也在,她说,她只是为了好玩,才和玛兰妲合计,要她的母亲装扮成一个来咖啡店应聘的女大学生,来试探我,可能根源也在于此。”
温特沃斯点了点头。
“这或许是她对一个平凡的父亲的报复吧,她想论证自己的父亲有一些独到之处。”杰克感慨。
“安娜应该後悔了。”
“可她见到你之後,仍然在质问,是不是你拆散了她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