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答应?
如何答应?
他的确是想杀了高恭,可是……
刘蝉,到底是高夫人,并且是做了几十年的高夫人。
前几日,肖旗将他安顿在了此处寺庙,原本他以为只是换了个地方暂时拘着他,没想到今夜忽有一客,踏月而来,却是刘蝉!
孔聚扯了扯嘴角:「我早听说了女人心狠手辣,没想到高夫人,真想谋杀亲夫,做了这麽久的将军夫人,做腻了不成!」
刘蝉紧紧地盯着他,烛火跳跃在她的眼眸:「你明明晓得,你明明就晓得是为何,只要,只要能为了他报仇,我可以杀他百遍。你,你不想为你哥哥报仇吗?」
想啊,做梦都想。
孔聚敛了笑意,语含嘲讽:「这麽多年,你不想替哥哥报仇,如今却忽然又想了?」
刘蝉垂下眼帘,岁月并未在她身上流转多少痕迹。
她的模样与从前相较,仿佛只是多了几分轻飘飘的郁郁寡欢。
她抿唇,轻轻笑了:「情之一字,不会咬人。甚而,有时你还会淡忘,只是,只是它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在你最疼的地方,狠狠蛰你一下。不论过了多少年,年年岁岁且如此。」
她抬眼问他,「你以为我没试过麽?你以为我早不想杀了高恭?」
她初到高府之时,时时刻刻地,都想杀了他。
高恭为人阴险狡诈,他提防她,她杀不了他。
後来有了高宴,她有了软肋,杀不了他。
现如今,高宴远走高飞,她就算死,也要和他同归於尽。
孔聚凝望着面前的脸孔,思绪却已飘远。
杀高恭。
联合刘蝉杀高恭。
高檀把他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高恭麽?
高恭不是他的亲爹麽?
他就这麽恨他麽?
刘蝉。
孔聚深深凝视着她的眼,抬手轻轻拢起耳边的辫发:「嫂嫂,莫不是在骗我?」
「若有半分虚假,便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窗外落下了急雨,天边滚过一道闷雷。
齐良负手来回踱步,他的脸上被雷电映亮,映射出一道诡异的白亮光芒。
他像是捉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又道:「此乃万全之策,顾闯必会拥立你,高氏,若是往後高檀真做了主,他也不会动力,难缠的,唯有谢朗,可是倘若高氏,顾氏联手,未必不能压制他……」
齐良走到顾淼身前,脸色莫测,可是嘴角却露出了笑容:「梁氏遗孤,你才是真正的梁氏遗孤。」
事情显然脱离了顾淼最初的预计。
她简直想不通齐良的想法从何而来。
天真,疯狂,毫无凭依。
且不说,她不愿意做什麽「皇帝」,更何况,如何证明她就是「梁氏遗孤」。
在她真正成为梁氏遗孤之前,说不定,她便被人悄悄杀了。
她此番入宫,不是为了做什麽皇帝,而是为求一个真相。
她摇头:「齐大人,多虑了,我从前就没想过要真地做什麽梁氏遗孤,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依今夜所见,我想,你兴许真不晓得我究竟是与不是,你大概也不晓得,你自己是与不是。」
齐良皱紧了眉头,顾淼又道:「我不想做皇帝,不想做傀儡,便不是傀儡,也不再想深陷於康安的是是非非。只要我爹能改,我便带着他回邺城,永不回来。」
「哪怕他与你有杀亲之仇?」
顾淼下定了决心:「哪怕他与我有杀亲之仇。」
漆黑的天边滚过又一道闷雷。
夜雨未停。
高恭做了一场噩梦。
他梦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孔桥。
他第一次见孔桥是在廉州,他的身畔是刘蝉。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郎。
他也见过无数美人,可是无一人像她。
不单单只是美,夺人心魄,他只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故意走到了他们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