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也跟着吼了起来,脖颈上的毛都炸开了。
人声和狗叫声回荡在小河之上,温珣下意识後退一步。原本已经卷上岸的河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看起来和先前没有任何变化。
诡异的一幕让温珣的意识逐渐回笼,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岸的长福和大黄,「阿兄,大黄……这是……」
「阿珣不怕,有阿兄和大黄在,这些脏东西不会伤到你。你再後退一些,哎,再退一些就更安全了。」
温珣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阿兄和大黄已经走了的事。恍惚一阵後,温珣再看河对岸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阿兄,我是在做梦对不对?」温珣袖中的手攒紧,他心中酸涩,想哭却哭不出来。
可长福却急急地说道:「阿珣哪,不哭。你多掉一滴泪,阿兄和大黄走得就不舒坦。快别哭了,看到你好好的,阿兄高兴。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该多笑笑。」
温珣哪里笑得出来,他委屈难受:「阿兄,你走了之後还是第一次入我梦,我以为你怨我,不肯来见我……」
长福手忙脚乱地解释:「这是说什麽话呀,阿兄怎麽会怨你!阿兄能帮你一次,为我阿珣挡一灾,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阿兄不是不想来看你,而是你是有大功德的人,小鬼不能靠近你。」
长福咧着嘴笑容宽慰地叹了一口气,「阿珣是做大事的人,老天爷保佑你逢凶化吉。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你好好喝药,好好治病,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就会好起来。阿珣福大命大,一定能远离灾祸。」
「阿兄能在走之前见你一面,心满意足啦。」
温珣死死咬着嘴唇,痴痴看着长福的脸。可是无论他怎麽努力,长福的面容还是开始模糊了,白色的雾气又开始浓厚了。
渐渐的,就连长福的声音也开始飘忽了起来:「阿兄走了之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阿兄我啊,这辈子运气真好,能有你这样的兄弟。看到你好好的,阿兄也就放心啦。」
眼见河对岸只能看见模糊的形状,温珣心中焦急,却只能徒劳地唤道:「阿兄,你和大黄要去哪里啊?阿兄你再同我多说几句话啊!阿兄,我还能见你们吗?」
长福独有的憨厚笑声混着大黄两声轻快的犬吠声传来:「我们走啦,去过好日子去啦,你别惦记我们,好好过日子啊。」
「我家阿珣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温珣对着长福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伸出手去,忙声呼唤着:「阿兄!大黄!阿兄……」
模糊中,他看见长福抬手对着自己挥了挥,带着笑意的模糊声音传来:「回吧阿珣,回吧——」
「琼琅!琼琅!」耳边传来了秦阙着急的呼唤声,温珣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他轻轻推着。
温珣猛然睁开双眼,眼泪糊了双眼,他茫然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行远……我怎麽了?」
烛光下,秦阙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眼神中带着遮掩不住的哀痛:「方才你一直在唤阿兄和大黄,我怎麽都唤不醒你。」
时间过得飞快,今日已经腊月二十九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温珣便陷入了昏睡中。问脉的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最初时,秦阙还会紧张地问一问,可是那些大夫们要麽是不敢抬头看他,要麽同先前一样叹着气摇着头。
最後部曲大营医术最高超的老大夫在秦阙的逼问下说出了实情,他说,温珣的脉搏已经弱得摸不出来了。最早今晚,最迟明日,就该准备後事了。
在离开之前,或许王妃会短暂地清醒过来,届时他也许会觉得身体轻松的情况。那不是因为病情好转了,而是……回光返照。
秦阙听了这话後,便一步没离开过温珣身边。就在方才,他听见温珣呓语,口中喊着阿兄和长福,哪怕闭着眼睛,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出。
听到秦阙的话後,温珣抽了抽鼻子,抬手轻轻拂过秦阙银白的长发。说来神奇,梦里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满心不舍,可是醒来之後,那种欲绝的心情却消失无踪。
相反,此刻他心情很平静,还能和秦阙诉说自己的梦境。温珣扯着唇角,缓声道:「我没事,是阿兄入我梦了。他说,他要和大黄去过好日子了,让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惦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