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想清楚了这一点,他仍然感到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为什麽会如此心浮气躁呢?
当栖春遇到危险时,他可以上前帮助她丶保护她;但是一旦确认她平安无事後,他就必须第一时间远离她,重新回到一个人的黑暗世界中──当初明明下了这样的决心,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为什麽才过了短短几个月,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呢?心中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冒出冲动的念头,想要靠近她,想要看着她,明知会违背原则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难道已经忘记上次犯下的错了吗?还想要重蹈覆辙吗?
啧……他伤脑筋地按住抽痛不已的太阳穴,将脸埋在掌心。
就在这时,身後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後停在了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修奇等了一会儿,心情烦躁地转过身,凶狠地瞪向对方:“什麽事!”
却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人竟然是栖春。
☆丶(9鲜币)2
“呃……”栖春呆愣在那里,张口结舌,显然被他不友善的态度吓到了。
修奇同样猝不及防,急忙转回脸,一时间紧张得不知所措。
栖春见他没有回应,一脸自讨没趣地抓了抓头,在他身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
“那个,我坐在这边,没关系吧?”
修奇没有抬头看她,僵硬地低声说:“你已经先斩後奏了,我还能说什麽?”
“哈哈,对不起,因为我有话想对你说。”栖春轻松地笑道,很高兴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急着躲开她。
修奇有些局促地放下腿,感觉到她的靠近,全身每一处神经都高度警惕着。依照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本该站起来,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才对。不过这一刻,有种陌生的丶近乎贪婪的执念令他产生了动摇。
他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波动,喃喃问:“你想说什麽?”
“其实也没有什麽大不了的啦,我只是怕你担心,想来告诉你一声,我的‘这里’已经痊愈了哦。”栖春笑着弹了弹脑门,使劲挤出快乐的声音,“所以你不用太介意热插拔的事啦,那只是一次误操作而已。”
修奇愣了愣,不明所以地问:“热插拔?误操作?”
“嗯,就是你不小心把我的连接线……”栖春突然刹住,慌忙改口道,“啊不,没事丶没事!你不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本来还担心……啊哈哈,没什麽,你就当我什麽都没说吧!”
修奇疑惑地看着她,被她这番语无伦次的话搞糊涂了。不过,比起搞清楚她究竟在说什麽,他此刻更愿意就像这样静静地待在她身边,一边压抑想要靠近她触摸她的渴望,一边暗自享受着和她独处的时光。
他一方面苛责自己到现在还残存着这种妄想,另一方面却又对自控能力的下降感到无奈。尽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一切背後的根本原因,他终究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原因,应该就是拉恰给他的那瓶蓝色药剂吧。
那瓶容量仅5毫升丶却承载着巨大希望的药水,就像一只从熔岩地狱中伸出的手,一次又一次向他发出召唤。
他不由地捂住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听见他突如其来的叹息,栖春心里不由地颤了一颤。
她鼓足勇气,强装镇定地问:“怎麽了?难道在我沈睡期间,桔对你说了什麽奇怪的话吗?”
“桔?他什麽都没说。”修奇反问,“他应该对我说什麽吗?”
“不不,没有就好。”
栖春心想,原来桔那家夥也没有那麽咄咄逼人嘛,他最後还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转而又问:“那麽是杰欧瓦吗?我听说了你被杰欧瓦欺负的事。”
修奇不知其他人是怎麽形容他当时那番冲动举动的,听见栖春提起这件事,他顿时将脸扭向一边,变得窘迫起来。
“那算不上欺负……本来就是我的错。”
“什麽呀,你又不是故意的,那根本不能算是你的错,我会替你去向杰欧瓦抗议的。”
“不必了,别说的我好像小孩子一样。”修奇後颈微微发红,充满自卑地低声道,“也不要再让我变得更难堪了。”
这番话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听在栖春耳里却显得格外刺耳,再结合桔上次对她提出的告诫,一下子就触动了她那根绷紧的神经。
她严肃地皱起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开口:“修奇,有件事,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我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扰了?”
修奇怔怔地看向她,踌躇道:
“我……我不明白,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栖春顿了顿,有些为难道,“虽然,我一直口口声声说,我会遵守承诺,可是有时候,我还是会很迟钝地丶无意识地……去做一些和以前相同的事。我想知道的就是,你会不会觉得很困扰?比如……像这样单独和我在一起时,你会不会感到很不自在?”
修奇的表情僵住了。
有一刻,他看着她咬住下唇丶脸颊微红的样子,胸口仿佛有种雀跃的东西呼之欲出,令他霎时屏住呼吸,慌乱得不知所措。
他迷迷糊糊觉得,她所谓的“困扰”,应该就是他现在正在经历的这种“复杂而难以解释的心情”,也即是说,他们所考虑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於是他立即紧张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一刹那,蓝色的药剂在脑中一闪而过,再次向他发出致命的诱惑。他终於还是开口打破了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