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睿比简暮小六岁。
那是简睿六岁时的儿童节,也是简暮此生最后一个儿童节。
简钺诚的原配、简暮的生母徐乐颖,带孩子出门庆祝六一时,在酒店顶楼旋转餐厅亲眼目睹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孩子。
徐乐颖本身就精神状态不稳定,毫无准备地发现心爱的丈夫出轨,她当场就疯了。
酒店顶楼是58楼,但54楼还有一个空中花园,接住了坠落的徐乐颖和简睿的母亲。
随着“砰——”一声巨响,简睿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母亲当场坠亡,徐乐颖尚有生命体征,被送往医院急救。无人在意的简睿被于心不忍的管家带回简家,托付给了一个佣人暂时带着。
他的出身见不得人,而且不被简钺诚重视。一开始,他在简家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直到他哥出现。
他问过他哥,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哥愣了愣,思考了一个晚上,给了他答案。
“我和你从来不是敌对关系,我们都是受害者,而唯一的施害者是简钺诚。”
虽然自己的母亲被他哥的妈妈推下楼而死,但从小没有受到过母爱,简睿本身对母亲没有过多的感情。
他哥的这番话,让他心中最后一丝阴翳彻底消散了。
从此,他只是他哥的弟弟。后来,他是岁岁的舅舅。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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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钺诚醒了,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简暮。
他的精神十分疲惫,但他的身体亢奋无比,加上嘴里苦涩的药味,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被动了什么手脚。
“简暮,你这是杀人!”简钺诚眼球红血丝暴起,搭在身侧,因为瘫痪而几乎没有知觉的手都被气得似乎微微颤抖。
他怒视简暮,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只当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无奈他现在就是个废人,连动弹一下都不得。
“杀人?”简暮笑笑,“父亲抬举我了,我遵纪守法,怎么可能杀人呢?我只是给父亲喂了一点提神醒脑的药。”
“再说,大伯一家虎视眈眈,日夜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苦等时机拉我下马,好自己上位。他们就是父亲您最可靠的后盾,有他们在,父亲您怕什么?”
他上前,抵在简钺诚耳边低语:“还是说,父亲您亏心事做多了,怕报应从天而降呢?”
话音落下,床边的心电图显示简钺诚的心跳漏了一拍。
简暮面无表情地起身,吩咐护工把简钺诚的氧气拔了,收拾好身上的贴片和导线,把他移到轮椅上。
亲自推他下楼。
昔日奢华壮丽的老宅在经年累月之中已经褪去了辉煌的底色,露出内里的腐朽和陈旧,尤其是简钺诚瘫痪后,简暮把这里当成了禁锢他的牢笼,更是没有心思打理,整个老宅,除了一楼需要会客设宴的大厅之外,处处弥漫着破败的气息。
简暮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嘴角勾着笑,推着简钺诚进入电梯。
“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终有一天,你被一个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儿子夺走了一切?无论是金钱、权力、地位、人脉,还是其他?”
简暮笑盈盈地看着洁净透亮的电梯门上,简钺诚铁青的病容。
“曾经的你,因为我的母亲而变得应有尽有,现在却重新变回了当初刚上大学时、遇到我母亲之前的穷光蛋,甚至更差,毕竟瘫痪了……想必你心里不好受吧?”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这些统统和你毫不相干,如今你是个废物,明明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本应是聚光灯所在,却成了全场唯一一个外人,因为你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
电梯门打开,宴会厅灯光骤暗,一束光源从头顶落下,照耀在电梯门口。简暮含着笑,推着简钺诚走出。
如他所言,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意气风发、玉树兰芝的简暮身上。
无人在意这场生日宴的寿星简钺诚。
“父亲久病,不良于言行,我代他简单说几句。”
简暮温和地向来客问好,说了几句致辞,大厅灯光重新亮起,他推着简钺诚穿梭在众多名流之中。
看着简暮游刃有余地和商政大佬谈笑风生,而从前与自己交情匪浅的宾客们只是敷衍地、走流程一般和他打了个招呼,就把他晾在一边,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耻辱和荒唐之感铺天盖地向简钺诚淹没,让他瞬间喘不过气。
他知道简暮举办今天这场宴席的用意。
父子一场,简暮太了解他的父亲了。
爱慕虚荣,自尊心极强,自私,爱面子,不愿意向任何人展示软弱。这也是自从瘫痪后,他不愿意出门见人,把自己龟缩囚|禁于老宅之中的原因。
简暮今天广宴宾客,推他出来游街示众,把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碾碎在地,亲手把他如今的一无是处剖开摆在他面前。
然后直言不讳地告诉他:
看,你就是个垃圾。
三十多年前从一贫如洗到依附我母亲发家,机关算尽,害人性命,终于功成名就,结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天大的笑话!
宾客的余光注意到简钺诚面容铁青、呼吸急促,担忧道:“简总,你父亲是不是感觉不舒服?需不需要喊医生来看一看?”
简暮一低头,故作惊讶:“父亲,您怎么了?是不是又犯病了?”他招来佣人,把简钺诚推回房。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暂时放过简钺诚。毕竟人要留着慢慢玩,不能一下子玩死了,不然多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