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午时,群情激愤的民众被安抚后,渐渐散去。
年轻的督军左肩上一处血洞,玄色大风氅被血浸染,像绣了一朵猩红色的海棠花。
他站着一动不动,怀里抱着个美貌女子。女子白皙莹润的额角,也染上一缕鲜红的血迹,衬着如雪的肌肤,烫热了他的目光。
厉连城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痛,眼眶通红地盯着怀里的女人,紧抓住她的手,冷声问道:“齐玥,你刚才为什么扑上来挡枪?你不怕死吗?”
“我也没想到,你会如此奋不顾身,替厉连城挡枪。你对主……他动真感情了吗?”
识海里,也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替厉连城挡枪?柒月问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生命安全有保障。
杀手枪口对准的是厉连城的心脏,子弹穿胸,她不敢肯定,他能及时躲开,能活下去。
就像在第一个小世界,她把那串黑曜石手链,递给了陆沉。
第二个小世界,她在寒夜冰冷的山洞里,给命悬一线的容谌包扎伤口。
第三个小世界,她在傣乡竹楼上看见失忆的贺良辰,确定他真的还活着。
动没动真感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不能让他死!
柒月睫毛微微颤动,抿了抿唇角,说:“你肩膀中了枪,流了这么多血,要赶紧把子弹取出来,止血包扎。”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厉连城没有再问。
握着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在她耳边,近乎呢喃地说:“齐玥,从今往后,我不会放开你了!”
柒月一怔,从他怀里脱身而出,对旁边肃立的王副官,沉声说:“快开车,送少帅去军医院!”
军医院门口,严院长带着一帮外科医师严阵以待。
王副官打开车门,将脸色惨白的厉连城搀扶下来。严院长见少帅肩膀血流不止,军服都被染红了,急忙把他推进了手术室。
幸好,枪没有击中要害部位。军医给他注射了麻药,顺利取出体内的子弹。再将创口清理干净,包扎好,就要送去住院部。
躺在手术床上的厉连城却摇摇头,他对王副官说:“不住院,回督军府!”
严院长立即反对道:“督军府的休养环境固然更舒适,但是,少帅的伤口并不小,要防止裂开、感染,最好不要随便挪动。还需要住院观察,每日及时换药。如果伤口一旦恶化,引起高热、炎,甚至肺炎,还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厉连城不想听他啰嗦,微微阖了眼。王副官把严院长拉到一旁,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严院长才神色稍霁,连连点头道:“我怎么忘了齐小姐呢?她处理枪伤最拿手,少帅交给她,我就放心了!”
柒月没有进手术室。她知道,军医们处理这种枪伤已很娴熟。
她一开始候在手术室外面,秦淮过来找她,说自己负责的一个伤员,截肢后一直高烧不退,她连忙跟着秦淮去了住院部。
等她从住院部出来,厉连城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主治医师告诉她,少帅被送回督军府了。柒月再三询问,得知子弹没有伤及他的内脏,没有打到骨头,没有打穿动脉,她才放下心来。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锦缎一般,铺满了半边天空。
柒月缓缓走出军医院,王副官的车就停在外面。她打开车门,直接上车,去了督军府。
她身后十余步远,秦淮站住脚,望着远去的汽车,两道浓眉深深皱起。
王副官把柒月一直带到督军府的大厅,才停下脚步,微笑说:“少帅在二楼卧房,最里面那间主卧,您自己上去吧!”
柒月点头,走上楼梯,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嗓音低沉,微微有一丝暗哑。
柒月推开门,厉连城并没有卧床休息。他站在落地窗前面,背影高大轩昂,站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厉少帅!”她叫了一声。
他这才转过身,身上穿了一件白衬衣,左边的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
“你来了?”他说,指了指床前面的沙,“你坐。”
自己则坐在了床上。这是一张花梨木西式大床,镂刻着牡丹花纹,雕工厚重繁复,富丽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