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坚实有力的大手轻轻一推,柒月重新回到了洗手间。
只听“咔嚓”一声,门迅落了锁,狭小空间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似乎怕她尖叫,枪依旧抵在她腰部,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股熟悉的松木冷香扑鼻而来。
闻到这香味,柒月心下笃定,一点也不害怕了。
洗手间里寂静无声,门外面的喧哗声却越来越大。
“嘀……嘀……嘀!”尖锐的哨声骤响,走廊上顿时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火车还没有出江右地界。是泉城督军的人上车检查,从三等车厢开始,一节一节车厢查,现在查到头等车厢了。
头等车厢里的乘客,非富即贵,自然不肯让这些丘八像相牲口似的,一个一个拉出包间来看。他们推出掌车出去和军人交涉,然而最终没有谈拢。
在荷枪实弹的威慑下,一间一间包厢被打开。那些平日趾高气扬的男人被请了出去,一一搜身检查,还要比对军人手里的照片。
很快,所有包间都查过了,也没有找到照片上的那个人。
为的青年军官,眼睛转了一圈,突然盯着紧闭的洗手间,问:“洗手间里搜过没有?”
巡查的士兵说:“报告长官,还没有。”
青年军官走到洗手间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厉声喝道:“里面有人吗?快开门出来!”
里头两人的身体齐齐一僵,然后,她腰间的枪抵得更紧了。
柒月抬头,昏黄的车顶灯,映出一双幽黑而深邃的眼睛,目光狠戾,带着浓浓的威胁和警告。
他松开了捂她嘴的右手。她深吸一口气,用羞赧而颤抖的声音,说:“我……我吃坏东西……肚子不舒服……长官,能不能再等……等一会儿?”
外面的人,都听出是一个年轻女子,细声细气,带着娇柔的女人味儿,让男人光听她的声音就酥了半边,不由生出一股怜香惜玉之心。
那军官也是男人,才二十出头甚年轻,第一次遇见如此尴尬的场面,颇有些窘迫。
再仔细听,里头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而且短促细弱,不像功夫在身的样子。
隔着门,柒月摩挲了一下手指。
很快,青年军官从洗手间门前退开,朝手下一挥手,说:“头等车厢没有现,继续去三等车厢搜!”
巡查士兵的脚步声远去。男人将抵着她腰的手枪挪开了。
他压低声音道:“这位姑娘,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谅解!”
“没关系。”柒月淡然道,低头理了理弄皱的衣服,就要去开门。
男人上前一步,用右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说:“对不起,还请姑娘稍等一会儿再出去!”
柒月回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盈然如秋水,潋滟生波,在这个漆黑冷寂的夜晚,很是妩媚生动。
黯淡灯光中,他看清了姑娘的长相,身穿紫色琵琶襟短袄,配白底绣花坎肩,下面是深黑色马面裙。皮肤白皙莹润,五官精致小巧,是他平生仅见的绝色。
柒月也看清了男人的模样。不过二十四五岁,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冷白肤色,眉目疏朗,一双凤眼狭长幽深。
与男人短暂对视一瞬,柒月就垂下眼睛,将视线落在了地上,目不斜视,显出旧式名门闺秀的教养。
和刚才撒娇装嗲,忽悠走巡查军官,简直判若两人。男人觉得有趣,不禁抬起她纤柔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柒月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也知道刚才的阵仗都是冲他来的。
这个小世界,她和这个男人的身份,更是天差地别,本应如水平线一样永不相交。但是,命运就是如此的戏剧。
柒月略带矜持地轻声说:“你我二人素昧平生,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何必问姓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