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和大司寇也是熟人吧,这件事就交给大司寇来处置如何?”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p>
王崇古俯首说道:“臣遵旨,臣会负责接引入朝,由鸿胪寺接待,毛呢官厂在臣在督办,但是谈判之事,还是礼部更加擅长一些,臣,不善言辞。”<p>
为了避嫌,王崇古连不善言辞都拿出来了。<p>
马自强看向了张四维,颇为平淡的说道:“我们礼部的事儿,就不劳张掌事费心了,干不好差事,是我们礼部脸上无光,何须张掌事费心?”<p>
马自强是张居正的嫡系,这点差事,马自强还是能做好的。<p>
“三娘子人在何处?”朱翊钧询问道。<p>
陈学会俯首说道:“在宣府,等待入朝。”<p>
“宣府是她家吗?她天天在宣府,知道的,当然清楚宣府是京畿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宣府是金国的。”朱翊钧在羞辱人这方面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战斗力。<p>
骂的就是西北糜烂局面,北虏的实际控制人,整天在宣府逍遥快活。<p>
“陈爱卿,何时入朝何日可以觐见?”朱翊钧再询问,考成法的第一原则就是限期,规定时间内做完规定的事儿。<p>
陈学会颇为郑重的说道:“三日。”<p>
“很快,谁还有什么不同意见的吗?现在是大朝会,虽然皇极殿被烧的只剩下了个地基,但是皇极殿就是皇极殿,若是要反对,就在这里说出来,朝臣们都议论下,六部明公都可以回答下,若是背地里阳奉阴违,那就不要怪朝廷威罚无情了。”朱翊钧看向了朝臣们。<p>
本来应该大讲朝廷威严的礼部,一言不发,其他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皇帝,这根本就是在逼人站队!<p>
这种朝堂上的勾当,张居正真的是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小皇帝!<p>
“先生以为呢?”朱翊钧询问张居正的意见。<p>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圣明。”<p>
朝廷威严那不是陛下弄丢的,三大殿、乾清宫和坤宁宫也不是皇帝玩火烧掉的,而是有人在玩火!<p>
陛下并没有损害朝廷的威严,朝廷的威严也不在这大殿是否辉煌。<p>
大明在外屡战屡胜,就是在路边接见胡虏的使者,胡虏也不敢有半分的轻视;大明在外屡战屡败,就是在九重天宫阙接见,胡虏照样骑脸羞辱。<p>
富国强兵的新法初有成效,大宁卫的胜利,让擅长用刀子说话的胡虏,都不得不找大明谈谈,而不是路径依赖,直接南下劫掠了。<p>
“臣有本启奏。”顺天府府尹曾同亨出列说道:“陛下,去岁宁远伯入京,臣请陛下警宁远伯有大逆之心。”<p>
“哦?”朱翊钧示意张宏呈上奏疏,认真看完之后,问道:“曾府尹,现在也读史了吗?”<p>
“陛下有诲,臣不敢违。”曾同亨俯首说道:“陛下,唐玄宗于勤政楼设宴款待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唐玄宗见安禄山大肚便便,腹垂过膝,就问:胡儿,腹中何所有?安禄山对曰:更无余物,止有赤胆忠心耳,玄宗开怀大笑,恩赏不断。”<p>
“陛下,去岁宁远伯入京来,其状忠谨,臣实忧虑其恐有藩镇之虞,陛下,若是辽东尽为其家奴,臣惶恐。”<p>
朱翊钧笑着说道:“恩,你讲的很好,你的担忧也并没有错,不仅是你这样担忧,其实廷臣明公也有如此担忧,甚至是包括宁远伯。”<p>
“甚至包括宁远伯?”曾同亨呆愣一下,重复了一遍。<p>
朱翊钧点头说道:“甚至包括宁远伯,他若是不担心,就不会让侯于赵前往辽东了。”<p>
“这不是宁远伯的问题,而是朝中的问题,朕来问你,你说唐玄宗在勤政楼宴请安禄山,勤政楼三字曰楼名朕以为甚佳,此乃自劝勤勉之意,唐明皇,不于此勤理政事,而佚乐宴饮,何也?”<p>
朱翊钧就曾同亨的话,反问了曾同亨,现场表演了一记回旋镖。<p>
曾同亨思虑再三,俯首说道:“此楼建于玄宗初年,是时其励精图治,故有开元之治,至于天宝,唐玄宗志荒,所以致播迁之祸,马嵬坡兵变,弃置妇人于前,故此蒙羞。”<p>
播迁,就是皇帝被逼逃出京师的危害。<p>
朱翊钧笑着说道:“诚如是也,你看,你自己,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和关键。”<p>
“臣愚钝。”曾同亨依旧有些想不明白,似乎是若有所悟,却似乎没有。<p>
“先生讲讲吧。”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这大朝会自己的确在主持会议,但是你张居正当国,你一句不说,只喊陛下圣明,是不是想偷懒?<p>
现在当国的可是你张居正!<p>
“臣惶恐。”张居正看着曾同亨说道:“你能读史,陛下很高兴,因为陛下不想看到理学、心学化史学,这样不读史,是读不明白道理的,而你所问的问题,就在题面之上,勤政楼宴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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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历来如此,有初克有终故、有始治而终乱,由圣而入狂者众,所以,自古圣帝明王,都是兢兢业业日慎一日,盖虑克终之难也。克终太难,半途而废易。”<p>
“玄宗不能常持此谨慎勤政之心,故及于乱,当时张九龄在开元中时,就知禄山有反相,欲因事诛之以绝祸本,玄宗不用其言,及乘舆幸蜀,乃思九龄直言先见之明,悔之晚矣,遣人至岭南祭之。”<p>
朱翊钧接着说道:“悔之晚矣,悔之不及。”<p>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不说前代,今亦如是也,即我世宗皇帝,嘉靖初年,于西苑建无逸殿,省耕劝农,欲以知王业艰难。又命儒臣讲周书无逸篇,讲毕宴文武大臣于殿中,如此二十载,兢兢业业,日慎于一日,未曾有变,天下已有雍熙之景。”<p>
“然至其末年,崇尚焚修,圣驾不复临御殿中,徒用以誊写科书,表背玄像而已,昔时勤民务本气象不复再见,而治平之业亦寝不如初,夫以世宗之明,犹然有此,以是知克终之难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