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言珏余光微晃,瞥一眼看去看到白花翎含笑自若,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玉佩,轻轻放进了酒杯里,杯中即刻升腾起丝缕袅袅白烟。
他忽然就松懈下来,他还是低看了白家的孩子。自幼耳濡目染,又有骨子里的野心,非但不傻,甚至还有些出其不意。
里应外合。
南荣尊突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颤抖,伴随着脚步踉跄。但即使如此,他仍没有倒下,强悍的身体强度硬生生顶住了药性,他恶狠狠地瞪着白花翎,怒斥道:“妖女竟敢在酒里下毒!给我杀了她!”
但将士们显然没有南荣尊能扛,开始大片大片地倒下,横七竖八,不省人事。白花翎的侍女也倒了下去,而她自从人堆中施施然地站起身,一边走向白墨承一边回头冲南荣尊一笑:“将军好酒量。”
拿着剑围住白墨承和言珏的人也接连倒下,有一两个未饮酒的上前厮杀,被言珏斩落。
白墨承在姐姐的搀扶下也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容满面地对气喘吁吁的言珏说:“先生好身手,带先生来果然没错。”
言珏脸上不见丝毫笑意,冷冰冰地说:“如今复荣城各处还有大片人马,只是占住府邸拿住南荣尊又有何用?事已至此,皑冬恐怕再也不会原谅我们了。”
“哈哈哈,先生说笑了,怎需得皑冬原谅?”墨承仰头大笑,“狼骨率兵已从复荣东门潜入,分六合,清暗哨,控制城楼,入主各营。不需多少时辰,复荣已归北越。”
言珏震惊地看着白花翎,像她这样的女子,竟然凭一己之力弄清了布防,还开了一道城门。如此胆识,与她绝美的外貌实在极不相称。
南荣尊硬撑着,啐了一口白沫,只道:“一时不备,着了你这妖女的道!枉自朔雪宫来,冰后待你如同王姬,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冰后心思深,只不过想着用我栓住九皇子。”白花翎微微一笑,笑容却薄如蝉翼,“可惜九皇子瞎了眼,宁愿要那个小叫花子,也不肯娶我。”
“那日九殿下求娶镜姑娘,我还以为是他年少任性。”南荣尊懊恼而叹,“谁知他才是个眼明的,那阿镜姑娘跟你比起来,真真是心地纯良。”
“阿镜?阿镜还活着?”白墨承谑笑般看着白花翎气急败坏的神情,“你不是告诉我说,把她溺死在泪河里了?”
“那小叫花子命硬,不知怎得,竟还活着。”白花翎一想到这事就面露凶光,“我迟早杀了她。”
“下次别急着动手,我还挺喜欢那丫头的,杀她之前,留给我爽爽。”白墨承邪邪一笑。
言珏在旁听着,心知那孩子还活着,重重地松了口气。
白墨承转而走向南荣尊,越走越近,还说:“至于南荣将军,晚辈这般设计,只因为有一事想请教将军。”
南荣尊冷哼道:“白老身死渡鸦谷,中了鲛人埋伏,皑冬人尽皆知。”
“父亲骁勇、身先士卒,这不假,”白墨承把左脚踩到南荣尊面前的断案上,凑近了说:“可他不傻,渡鸦谷地形复杂,他领十一亲卫入谷,也不派斥候,这不是让他死是什么?当时军里不乏权贵,我只想从将军口中要个名字。”
“若是将军肯说实话,我放将军走。”
南荣尊冷笑一声,嘲讽道:“你们白家的小鬼,说的话都不能信。今日失策城陷,你要杀就杀了,又有何惧。”
白墨承叹了口气:“既然将军不说,那就没办法了。”
墨承转身,白花翎优雅地走上去,用手轻轻按住南荣尊的额头,默念着密集而低沉的咒语。
只见南荣尊坚毅的脸上逐渐出现青白的恐惧,然后是悲伤,紧接着是痛苦和扭曲的脸色。言珏倒抽一口凉气,他早知白花翎有些精神方面的能力,却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白花翎的能力,叫做【精神扭曲】,是个很不稳定的天赋,目前能做到最好的状况,就是让中术者产生幻觉。
南荣尊开始喃喃自语,越念越快,额头汗滴滚落,眼睛缓缓闭上。在药效下都没有倒下的南荣尊,在这种伤害下却显得很脆弱,他捂着耳朵,像做噩梦的孩子。
“长孙和公良知道的吧。”
白墨承猛然回头,细听南荣尊往下说。
“他们都同意的话,臣也认为,此事尚容商议。白老为国率军多年,军中······”
白墨承的面色逐渐黑暗,他终究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遵命,殿下。”
凌霄城前。
炎帝已经在此地驻扎了两年有余,炼野大军漫山遍野,千里连营,却无法攻破皑冬的【屏障】,城楼之上,慕容雍一身蓝衣白袍,闭目凝神,修补着略有破损的冰幕。
粮草将绝,四周已被大军掠夺得草木不生,炎帝知道快要撑不住了。小小的凌霄城竟然成了挡住他的铜墙铁壁,他不甘心,却只能每日抬头看看,挥军攻打,然后无功而返。
“父王,”宇文长庚在侧沉思着开口,“现如今气候再度转寒,将士们饥寒交迫,多少有些浮动。我处理了几个想逃走的,但······”
炎帝一挥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长庚见炎帝还不为所动,只得硬着头皮行礼道:“父王,夜无郎兵败悬鸣谷,启明尚幼,庆忌独力难支,再不回去,若是乌垣经龙息谷径取焚河······”
“住嘴!”炎帝怒目相视,长庚当即跪倒在地,俯首不言。
炎帝冷冷拂袖道:“你懂什么?夜无郎虽然折了人马,却仍如预期拿下了南郡。假以时日仍可逼迫沐王堡。启明虽幼,庆忌聪慧过人,治理焚河绰绰有余。司徒老儿最是胆小怕事,小小乌垣自保尚难,岂敢入龙息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