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陆霜心有馀悸,「你怎么半天不出声?」
壁灯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影影绰绰地勾勒出轮廓,神情似乎也被染得温柔许多。
她认真地盯着陆霜:「你回来後一直没动静,萧老伯有点担心,请我来看看。」
「担心……什麽?」睡眼朦胧的陆霜正觉诧异,记忆猛地涌入脑海。
他似乎此时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陆知行真的已不在人世。
他不是一个擅长面对死亡的人。母亲颜瑾去世时他太小,尚不能完全理解哀痛,几个月前又是Gareth,这回则轮到陆知行。
很难说他对父亲有多少感情,但亲人的离去总归是心底一块缺失的位置,无法被其他任何事物填补。
陆霜怔在原地,面无表情,直至眼眶乾涩。
可陆知行去世至今,他并未流过一滴泪。
章凝往他的位置挪近,试图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动作却莫名笨拙不已。
陆霜笑笑,靠在她肩颈一侧,想要开个玩笑缓和些气氛,却忽地悲从中来,只得闷闷地说:「现在我彻底是一个人了。」
他父母亲缘淡薄,跟其他亲戚早已不来往,这些年双方家族人丁凋敝,也基本没有血缘羁绊留存。
章凝柔声说:「你还有我。」
陆霜没说话。
他其实知道,尽管在面对神谕时,章凝选择成全他的心愿,但那不是因为她喜欢自己。正如此刻她对自己的拥抱,也同样只是队友间的宽慰,而非男女之情。
章凝……应该是不喜欢他。
两人沉默片刻,章凝问:「陆知行……是不是认出来我了?」
陆霜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对你的印象那麽深。你是他失忆後唯一记得的人。他最後说……对不起你。」
章凝拍拍他的背,随即松开手,坐直身体。
她不擅长安慰。
「人死债消,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不想多说。
「其实……我很早就猜测过这种可能,」陆霜低低地坦白,「只是你对自己的来历确凿无疑,我也不愿意相信,你就是我曾经见到过的他的实验体。我一直没敢面对现实。」
「不过知道真相之後,我始终心怀愧疚。别人说父债子偿,身为凶手的儿子,我想……」
章凝打断他:「你是不是觉得你在替父赎罪?」
「什……什麽?」陆霜茫然抬头问。
章凝继续说:「所以要一直跟着我。」
「不……不是啊?!」陆霜震惊於她的脑回路,慌忙辩驳道,「这没有任何关系!早在知道真相之前,我就……喜欢你,跟别的任何事都无关。」
章凝沉默片刻,轻叹一声。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只是不能理解,你喜欢我什麽。」
她又长叹。
她站起身来。
双手解开衣服。
「你……」睡意逃得无影无踪,陆霜瞬间彻底清醒,「你要做什麽?」
细密的织物从肩膀滑落,章凝自顾自地光脚踩在地板上,目光坦然。
她的身体*自肩部以下丶小腿以上,密密麻麻爬满虬结可怖的伤痕,刀伤丶枪伤丶烧伤,不一而足。其中腹部更有一道约三十厘米的竖向长疤,仿佛一条蜿蜒的蜈蚣,边缘仍在微微发红。
「这些绝大多数都来自陆知行实验的馈赠,少部分是後来的战斗伤痕,」章凝语气平板,「另外,感谢你当时贴心准备的卫生巾,但是——我实际上不需要。」
「我没有生育能力,不来月经。」
被章玫推下水时,她正在月经期,以至於後期实验时引发强烈的炎症反应,不得不摘除子宫。
「我没有基本的人形,全身甚至没有一块好的皮肤,我没有人的感情,甚至不懂爱为何物,」章凝坦然地说,「所以,你喜欢我什麽?」
陆霜震惊地愣在原地,直至他反应过来时,眼角已经泛红。
章凝面无表情地望着卧室墙上的装饰画。抽象的几何线条蜷缩卷曲,视线随之陷入旋涡,像极她难以定义的身体和人生。
——然而,有什麽微凉而温润的触感,小心翼翼地轻抚她的皮肤。
她低下头,恍惚地看见男人跪在身前,用自己的体温驱逐她心底的悲凉。他逐个亲吻她的所有伤痕,细致而虔诚,温柔而疼惜,眼眶湿红,泪流满面。
「你……」她茫然无措,「为什麽?」
「因为我爱你。我不可能只爱你的强大,所以也包括所有你的缺口丶你的伤痕,你的痛苦和不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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