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省点力气。」
陆霜和艾沙的装备早已被基地的人搜刮殆尽,章凝只能艰难地爬起身,用唯一完好的右手翻过自己的背包,汇集所有物资,全部摊开在狼藉的废墟里。
防毒面罩丶水,消炎止痛药和几支肾上腺素,以及弹药补给。这次Gareth不在,物资都是陆霜负责准备,还算可用。
她给两人戴上防毒面罩,各自灌进去几颗消炎药,打一针肾上腺素,再脱下衣服,盖在他们身上保暖。染血的贴身布料早已与自己的伤口粘连板结,分离都颇费一番功夫。
「你们不能睡,听见没有?」章凝命令道,「我来想办法。」
熔岩的攻势越来越近,密室内温度渐渐升高。她身上仅剩一件工装背心,肩胛骨上焦黑与赤红的伤口触目惊心。将剩馀的纱布系在左肩近心端止血,她低头一咬,牙齿卡住末端,单手草草打结。
两人的伤势再也无法承受任何移动,章凝只能将残馀的混凝土方拖过来,顶端架上阿诺德的尸体和轮椅,在他们身前筑一道临时工事,权当防护掩体。
她要尝试炸开被堵住的门,从废墟中硬生生开出一条通道。
遇山开山,遇火蹈火,即便希望渺茫,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做,眼睁睁等死。
章凝单手扶墙,踉跄着半跪在地,往门口的废墟前堆上一小捆炸药。一向凝定的手却不自觉剧烈颤抖,抓着火机点不着引线。
Gareth已经牺牲,陆霜和艾沙的性命危在旦夕。
早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又或者在不得不亲手射出子弹的那一刻,章凝就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置身事外。
这世界一切的璀璨与消亡,与她有关。
她揉揉被血和冷汗糊住的双眼,强迫自己冷静。
如果现在被困在绝境的是章凝上校,她一定不会有丝毫犹豫,赌上一切带上战友逃生。
如果她能做到,章凝也没有理由不可以。
再睁眼时,视野稍微清明。她划开砂轮,火苗欢快地跳跃,凑上引线。
火星四溅。
勉强拖着残躯,她迅速後撤,还没来得及躲到掩体後,爆炸的冲击波已经扑面撞来,她的大脑嗡然一声。
漫天灰石土方劈头盖脸砸在身上,几乎淹没章凝半个身子。她只来得及护住头,耳膜剧烈轰鸣,眼前一阵阵发黑。
硝烟散处,原先的密室门被炸出一个大洞,封得严严实实的废墟似乎有些松动的空隙,向房间内流泻一地。
「唔……」陆霜皱眉,疑惑地嘟囔道,「章凝,你在搞什麽?」
「找出口。」章凝操起星蚀,蹲在废墟里开路,头也不回地答道。
「别……白费力气啦,」陆霜虚弱地笑笑,「这个结局……我们早知道,没什麽不可以接受的。」
她切割大块混凝土,徒手抠出残馀的碎屑,扔到墙角:「我不接受。」
「可是……好累啊……」陆霜喃喃地说,感觉意识正在远去,声音逐渐低落。
「不许睡!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章凝霍然回头,双眼通红,哽咽而强硬地命令道。
陆霜的神志似又被拉回来,怔怔地望着残破不堪的天花板。由於无法承受剧痛,神经已经关闭感知,人仿佛轻飘飘地,浮在宇宙混沌间。
身边的艾沙不见动静,好几秒,才有一点喘息嘤咛的声音,表示自己还活着。
这是一场生死豪赌,他们本来就是杀红眼的赌客。赌「神」会出手,赌命运会站在自己这边。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上天眷顾。
章凝一言不发,魔怔般机械地重复切割丶挖掘丶搬运的动作,心中已没有任何杂念。
蓦地,她听见陆霜的声音遥遥从掩体後传来:「章凝。」
「嗯?」
「上次你说……给你时间,」陆霜闷闷地说,语气近似乞求,「现在快没时间啦。你能不能……给我个答案?」
如果无法及时得到救治,眼看他是真的时日无多。
章凝沉默片刻,手中动作仍旧没停。
「*我……」
陆霜笑笑,随即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沫来:「我知道了。」
狠心的女人。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章凝开口说道,「如果我顺你的意,你会认为这是善意的谎言,如果不顺你的意,只会让你更加失去求生的意志。无论怎麽回答,都是不负责任的答案。」
陆霜惨然一笑:「不愧是你。」
四周恢复阒寂,只有熔岩上涨,气泡破灭,像火舌舔舐的声音,以及章凝弯腰工作的动静。
星蚀的助力让她动作很快,说话间已清出约三米深的通道,身後的密室里,废墟堆出一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