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祝山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预感,越悲惨的时候越强烈,早逝的妈,好赌的爸,坚强的他。
这总要有什麽缘由的,也要有个结果的。
在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中,就有很多证据能够表明,比如他初升高的时候差一分就要考不上,但他就这麽擦边进来了,又比如他爸赌的时候,他已经十四岁半,生活能够自理,跑步也飞快,个子也比他爸高,以至于跟他爸的过招也能有来有回,十五岁被车撞了但是只被撞断了一条胳膊,得到的赔偿金支撑他半学期的生活费……
总是让他崩溃,又不至于太崩溃到一蹶不振,可见命运只想磋磨他,并不是真的要将他置于死地。
“而且我还有成就大事的必备品质,我特别宁死不屈。”
沈祝山语气认真地说:“你知道吗,今天老师问到底是谁把牌带进班里,我都没有把我兄弟供出来,我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是老师用棍子打断我的腿,用老虎钳拔掉我的指甲,我也不会出卖兄弟。”
“谁?你是说班主任吗?”
沈祝山说:“是啊。”
孔洵脑海里浮现出来他们班班主任,一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头上有点秃顶,走路慢吞吞的,偶尔严厉,大部分时候都很和蔼。
孔洵看着沈祝山笃定的脸,有些迟疑,还是说:“但是他应该不会那样做。”
比如用老虎钳子把沈祝山的指甲什麽的……
沈祝山有点儿气恼了,他感觉话唠如他,他跟孔洵也一点儿都聊不来:“你知道什麽叫夸张!什麽叫比喻吗!我主要是想表达……”
孔洵知错就改,好像很能听懂了,帮助沈祝山补充:“你宁死不屈。”
沈祝山长出了一口气,终于露出来一种孺子可教的表情。
孔洵再次看向沈祝山的书架,和角落里堆放在地上的看起来还很崭新的科目书。
可是,小说里描述的难道不都是假的吗,沈祝山为什麽会分辨不出。
别人都拿热血武侠小说当消遣,沈祝山拿来当圣典。
竟然虚构出来一个长大後的自己,说服现在的一切都是需要经历的必然?
“对了,你的电话还没打通吗?”沈祝山从床上坐起身,然後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已经十点了:“你家里人找不到你会不会着急。”
孔洵说:“不会。”
沈祝山从床上起来,走了两步,看到孔洵低着头写作业时头发一直往前面垂落,看起来很碍事样子。
停顿了两秒,完全把一开始答应说不打扰孔洵写作业的话抛之脑後,沈祝山又问他:“你为什麽留长头发?”
孔洵说:“没有留,只是没有剪。”
沈祝山被他说的有点晕了,伸手帮他从後面笼了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孔洵的发尾参差不齐,是完全没有修剪过的样子,他应该是从一个短发长时间没有剪头自然长长後的样子。
能看着比较好看,完全是脸在硬撑。
又想到刚才孔洵的回答,想一想如果孔洵的家人很关心孔洵,那麽应该会提醒他,应该修剪头发,还有穿更舒适的球鞋来学校。
沈祝山看孔洵的眼神又很复杂了。
孔洵这时候却不知道又想了什麽,他擡头看向沈祝山:“我现在觉得好像有点意思了。”
准确的说不是活着比较有意思或者玩比较有意思,而是沈祝山这个人。
孔洵有点儿迫不及待想要看沈祝山长大後的样子了,到时候他就会发现,他根本不会自然而然成为热血小说里面最後主角成为的样子。
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什麽表情,感觉会很可怜……
孔洵舔了一下嘴唇,不知道为什麽心情有点儿激动,他说:“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吗?”
沈祝山闻言,突然咧嘴一笑,他又很用力地在孔洵背後拍了一巴掌:“你看,我说吧。”
他感觉他治孔洵这种同学简直是手到擒来了,上学期班里有个书呆子跟他坐了俩月同桌,也学会了打牌玩游戏机拍纸蛤蟆跑,虽然成绩下来了不少,但是笑容变多是有目共睹,就是不知道为什麽老师又把他们调开了。
孔洵看到沈祝山笑的样子,两边的梨涡都出来了,偏圆的眼睛半弯着,神情好像很得意。
也不知道在得意什麽,但是好像经常得意。
沈祝山又在劝告孔洵:“在班里别人和你打招呼,你怎麽不理人呢,你要回应别人啊,之前有别班的女生来给你递情书,你怎麽交给老师了,这要是在我们班你岂不是男生女生都得罪光了。”
孔洵不明白为什麽要回应,他根本不想和那些人交谈,收到的情书如果不交给老师可能会一直收到,这样不是会更麻烦吗?
孔洵理解不了,他想这些可能也会是他成为沈祝山的朋友的阻碍,于是也压低了些声音,神神秘秘:“其实,我有点儿不太会做人。”
又是一巴掌拍在肩膀上了。
“你能知道就还不晚。”沈祝山又欣慰了,今天被老师批评的阴霾也一扫而光了,他对孔洵大言不惭地说:“你多看看我。”
沈祝山的朋友多到遍布年级,外校的也都听说过他,知道他是一中比较有名的小混混,见面都要给他面子。
沈祝山说:“我可是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