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喻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场社死,他确信,这是方应理对他刚刚说结婚就能打五折的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你已经有5万粉丝了,只要具备基本的检索能力,也不是很难发现吧,何况你有时候刷读者评论,嘴角快咧到太阳穴……”
“……”
“我觉得读者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方应理笑了笑,“作为一个称职的博主,要给读者看他们想看的东西。”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问题是,读者想看的,不一定是blog的审核想看的。
“方应理,你能不能下次装作自己不知道。”任喻扶额,“这样真的很丢人。”
“丢人的点在于?”
“像是上学的时候,老师对着全班念我的作文。”任喻解释,“不,比这还丢人,应该是对着全班念我的微信签名。”
比如一些矫情的人生感悟,引而不发的隐晦爱意。
人在社会生活里,惯于僞装成一个足够成熟的大人,隐藏情绪,隐藏独属于“我”的那部分东西,小孩的部分丶感性的部分丶脆弱的部分,只外露可以融入社会人群里共性的那部分,而签名就是那个“我”。
这个小说也是那个“我”。
“可我很喜欢你的blog。”方应理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只是我不喜欢结尾。”
小说的最後,郝聿明回到律师事务所,而“我”继续踏上新的旅途,他们像短暂相交又分岔的线条,在各自的世界继续点那一盏灯。
“不这样写不行。”任喻有点儿抱歉,“读者里有很多未成年人,我总不能写,他们住在一起,晚上睡觉,白天遛狗,不务正业。而且这算是虚构作品,你别多想。”
方应理捺着嘴角,露出理解但仍持保留意见的神情。
这张梅花带来的一波三折,任喻已经不堪承受,他将这张牌撂到桌面上,坐在对面昏睡的男人又发出一声快醒时的呢喃。
“最後一局吧,快点。”任喻催促道,试图迅速转移话题。
这次抽到方片。像是某种玄学,每次都要以他的坦白作为结束,不过这次任喻已经想好要说什麽。
时间接近凌晨,火车上的廊灯渐次熄灭,留下愈发微醺的暗色。
方应理又感觉任喻好像在口袋里掏什麽东西,这人怎麽哆啦A梦似的。
“进站前,陈薪还给了我一样东西。”任喻悄声说。他一只手比了一个1,横过来,从另一只手虚握的拳中穿进去,再缓缓往外抽。
这幅场景使方应理想起,他们在小区里第一次带自我介绍的正式见面,任喻也是这样,然後他变出了一朵月季。
这次是什麽。
很快食指的指尖退出虎口,展示在他眼前的是一小截干枯的玫瑰。
“这是陈薪的新郎胸花。”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聒噪漏水的水龙头,厕所门与门框的有频率的撞击,轮毂的轰鸣,轨道的变换,植物的拔节,星辰的转移,浪潮的涨退,这世间所有的嘈杂好像都朝後退去,方应理只听得到眼前这个人。
“捧花留不下来,闵小玥就帮忙留了这一枝,陈薪讲,这个给我们,是要我们也百年好合的。”
“方应理。”任喻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随即又重新趴回到小桌板上,半藏着脸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刚讲北欧旅舍打折的事是假的……”
昏睡了整晚的男人终于醒转过来,先看到对面的方应理在收拾桌上散落的扑克牌,他友好地微笑一下算作打招呼,然後低头在包里掏一袋苏打饼干,他尽量保持肩膀不动,以防惊醒靠在他身上的妻子,最後他终于成功取出一片,塞进嘴里。
世界的喧嚣又回来了,咔嚓。
後来的後来,有读者发现,任喻的blog上增加了一行签名:
拯救世界之馀,我们住在一起,晚上睡觉,白天遛狗,不务正业。
一般来说,签名是作者本人真实的动态,和故事情节不同。他们最後,把虚构的留给虚构,真实的留给真实——
“方应理,我刚刚说的那些,图便宜是假的,想结婚的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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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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