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水声突然停下,任喻拉回思绪,听到方应理拉开浴室门走出来,好像随手打开了电视,有人在对话,说什麽听不清,但很快对话声没了,变成若有似无的低喘。
任喻皱了皱眉,将耳机往贴近耳朵的方向压去,努力分辨,声音越来越暧昧,越来越……不可描述。这时他才意识到方应理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没有走路的声音,没有吹头发的声音,什麽都没有。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在那端视频的喘息声中,清晰地听到了三个字——方应理。
是有人在喊方应理的名字。很难耐,软软烂烂的,是一种动情的声音。
任喻的瞳孔猛地放大了,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他自己。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他一把薅下耳机,气急败坏地给方应理拨电话。
方应理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故意等了两秒才拿起来,刚一接通,就听到任喻急促的呼吸声,像一簇火舌卷过来。
“方应理,你在看什麽?”
是质问的语气,但也是明知故问。
方应理轻笑一声,惫懒地将尾音拖长:“录像。”
先短暂停顿,又故意补充一句:“操你的录像。”
不知道是FYL文件夹里的哪一个,方应理又是什麽时间拷走的。拷走也就算了,还明知他在监听他,故意放给他听。
“方大律师,我才走三天啊,你是不是可以克制一下你变态的内心。”任喻的耳廓开始变红,不知道是刚刚快速摘下耳机时剐蹭出来的,还是因为方应理吐字很慢,经电流传递,呈现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方应理问:“那你用窃听器监听我,不变态?”
任喻噎了噎,他想反驳,想说点很正派的话,跟这个变态划清界限,可就在这时,背後一墙之隔的对面,传来了时重时轻的呻吟声。
隔音实在太差了,突然有一声极高亢,任喻知道方应理一定听到了。
两个人一时安静下来,好像在消化这一刻的尴尬。
“不是我房间。”任喻勉强笑了一下打破僵局,“是隔壁在……”
可方应理好像无意听他解释,立刻打断了他:“任喻,你现在在哪?”
他的声音突然不一样了,变得往下沉,气音充沛,暗潮汹涌,像是某种耳语。
“床上。”任喻刚吐出这两个字身上就开始发烫,他感觉自己在一辆不断加速的列车上,车要去哪里,什麽时候会停,前面是悬崖还是激流,全都未知,心脏缩紧了,陷入一种极度的危险感。
其实他确信,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两个字,晚上十点了,当然应该在床上,在床上干什麽,当然是睡觉。可是现在右耳是自己被操的声音,左耳是隔壁的嘤咛泣语,使得这两个字忽然变得不太清白。怎麽会这样。
列车突然变换轨道,话题又岔开去。
“今天过节。”方应理说,“你吃元宵了吗?”
任喻觉得自己好像跟不上对方的思路,条件反射般地讲实话:“傍晚去餐厅吃了一点。”
“什麽馅?”
“芝麻。”
咬开白色的软糯外皮,馅就流淌出来,黏腻丶过甜,平常任喻不会吃它,可因为是节日,可以破例,比自己能接受的甜度更甜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任喻听到方应理深深吸入一口气,才说:“可是我没有吃。”
“我给你叫个外卖?”任喻愣愣的。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回答得并不对,很笨拙,很不解人意。这种感觉有点类似考试的时候,他明知自己这道题答错了,但实在不知道正确解,只能写下一个错误的来占位。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任喻听到方应理的呼吸变成有节奏的沉喘,那种糟糕的预感又来了。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
後面应该是还说了什麽。任喻也知道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但大脑没能成功解码,他感觉自己轻微地颤栗着,听见自己用力地吞咽了一下,然後问:“怎麽帮?”
听筒里彼此的呼吸像是一场交缠的风暴。
在这风暴席卷过来的那一瞬,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怎麽才能帮到他,也知道方应理想要吃的是什麽“元宵”。但经由方应理说出来,又不一样。
他喜欢被方应理引导,他让他破釜沉舟,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