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自是知道要去把人交给县衙的,”江储流自然不能实话实说,组织了一下措辞,缓缓开口,“只是当在下发现那位公子时,那公子的伤势过重,若是先去交到县衙,怕是错过了救治的时机,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在下不敢耽搁,便自作主张地把人直接送到了医馆,事急从权,望校尉原谅。”
这句话半真半假的,宁玄初的伤可没有重到那种地步,不过,现在稍稍撒点慌,也是应当的。
“是吗?”校尉眯了眯眼睛,“那人现在何处?”
“那位公子经过医治,已经苏醒,现已无大碍,在下守候至其苏醒,便告辞了,那位公子往後的下落,在下便不知道了,”江储流回道,“校尉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位校尉的脾气,他知道,这位校尉不会去查的,所以才敢说得这般笃定。
可偏偏,有人不安分。
“校尉大人,还请一定要彻查到底,”萧景信突然开口,对校尉行了一礼,低着头不敢看江储流,“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江储流此人在衆目睽睽之下敢如此违反军规,那位公子的安危实在令人难以放心,听闻那公子衣裳华贵,保不定这江储流就有什麽谋财害命……”
萧景信话音未落,校尉却突然暴起,抄起桌子上的酒杯,就砸向了萧景信,萧景信不敢躲,硬生生被砸中了额角,顿时血流如注。
萧景信难以置信地捂住额角,趔趄地跪在地上。
“老子在这里说话,哪儿有你这家杂碎插嘴的份儿,”校尉恶狠狠地冲他啐了一口,“滚出去!”
萧景信口中连连称是,从地上爬起来,往帐外走去,经过江储流的时候,颇为阴毒地看了他一眼。
江储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萧景信走出去後,地上还有着他额头滴下来的血迹,江储流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作没看到。
“真是,要不是有这位萧景信检举,老夫竟是不知你这小鬼,在当值的第一天就敢这麽不守规矩,”面对江储流,校尉的态度倒是平和了不少,“也是,毕竟早就知道了你不是一个安分的家夥。”
“校尉要处置我吗?”
“小事小事,”校尉灌了一口酒,“老夫倒也不是什麽不知变通的。”
如此,江储流便明白,在校尉这里,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既然校尉明明心中有数,”他问,“那今日为何还要叫在下过来。”
校尉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胆子可真不小,你是在质问老夫吗?”
“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事儿倒是一点儿也没少做,”校尉喝了一口酒,看起来是有些醉了,“有人在我这儿参你一本,老夫问一问当事人怎麽了,总好过让你小子什麽都不知道,就被什麽人泼了脏水。”
江储流愣了一下。
所以校尉这是在……提醒他?告诉他萧景信并不可交?
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校尉看起来好像……蛮赏识自己的?真是奇了怪了,自从参了军,自己好像没做过什麽吧?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这校尉摔了个底朝天,这校尉不记恨自己就算了,竟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做得不错,”校尉最後这麽说,冲他摆了摆手,依旧醉醺醺的,“天色不早了,你也滚吧。”
江储流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行过礼,也转身走了,只是走之前,留下一句:“校尉还是少喝点儿酒吧。”
听着校尉“关你屁事”的吼叫,江储流不动声色地拉上了帘子。
天色已晚,军营里已经安静不少,江储流走出营帐,没有看到原本等在外面的二狗,皱着眉头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听到了二狗的声音。
“恩人,是恩人吗?你的头受伤了,需要包扎啊,”二狗焦急地说,“恩人你别走啊,你听我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二狗,三年前在吴凉县,你从那些食人鬼口中救过我的命啊,我可总算见到你了!恩人,你头怎麽了?”
“滚开!给我滚开,什麽莫名其妙的家夥,什麽食人鬼,我不知道!”随之而来的是萧景信抗拒的声音,“别拦着我,我不记得你!我早就忘了!给我滚!”
偏偏二狗也是个愣的,人家不认他,他就这麽拽着人家,一口一个“恩人”,跟劫道似的。
江储流叹了口气,走上前,叫住他们:“二狗,萧景信。”
两人瞬间没声儿了,还保持着你拽着我我拽着你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