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储流:……什麽时候沈鹤归也成老大了。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却在看到二狗身後那人的时候,愣了一下。那是个作书生打扮的少年,穿着打着补丁,有些发黄的一件白色长衫,五官端正,个子也瘦瘦小小的,整个人都显得规规矩矩的,看起来颇有些局促不安。
陈贯书。江储流前世和他有过几面之缘,虽然没怎麽说过话,但这张脸还是记得的,眼前这人比前世稚嫩了好几号,他印象中的陈贯书是一贯彬彬有礼的温润端方君子,身上也没什麽文人书生惯有的酸腐气,江储流对他的印象也是很不错。
只是,看着眼前这小了好几号的,羞怯怯的未来状元郎,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那人跟着二狗走进屋来,看着衆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书生礼:“小生陈贯书,应四方当铺掌柜的邀请前来拜访,敢问哪位是……”
他擡眸打量了周围一圈人,心中暗道不好,这一帮半大少年,看起来哪个都不像是掌柜啊。
他和对方书信时,并未询问对方的年纪,因此理所应当地认为对方是个成人。
“我是,”沈鹤归懒得和他客套,直截了当地说,“别看了,你没走错,就是这里。”
陈贯书忙不叠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
江储流也收回了视线,走上前去,弄的陈贯书一激灵,正当他以为这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小哥打算对自己做什麽的时候,就看见对方绕过自己,径直走向门口那吊着胳膊的少年,从他手中接过了吃食。
“饿了,”江储流转过身,自然而然地说,“先吃饭吗?你们都没吃呢吧。”
几人当然没什麽意见,于是就都围了上来,直接把柜台当作桌子,把食物展开放在上面。
陈贯书:?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左看看右看看,就看到刚才那位凶巴巴的小哥对自己招招手:“来都来了,你也过来一起吃吧,正好买的挺多的。”
“我,我……”他早上还真没吃。
正当他在那纠结呢,这边就已经开动了,小河把包子塞进自己嘴里,沈鹤归给江储流剖好了一个鸡蛋,放到他面前,又擡眸对陈贯书说:“过来吧,不用客气。”
左右都是些年龄相仿的同龄人,陈贯书犹豫片刻,一咬牙,还是跟了过去,江储流就主动递了个包子过去,陈贯书接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在坐的这些也没几个饭量小的,因此二狗买回来的量也是惊人,几人吃也是绰绰有馀了。
陈贯书吃着包子,倒是没有刚进来时那麽紧张了,只是他心里到底藏着事,面上看起来也不太松快。
几个少年人风卷残云地很快就吃完了,简单收拾收拾,就要开始说正事了。沈鹤归也不多费口舌,直接将一直收好的铜牌拿出来,推到了陈贯书的面前。
陈贯书还沉浸在刚刚莫名其妙吃了一顿早饭的茫然中,如今乍一看到那个铜牌,整个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他颤抖着结果这个铜牌,擡起头有些无措地看着沈鹤归:“敢问掌柜的,这是,是……”
正好江储流也在场,就把三年前在山上看见的一幕告诉了陈贯书。就看见陈贯书渐渐捏紧了铜牌,看着那铜牌上面刻着的字迹,咬着牙,眼泪也渐渐下来了。
其实具体的事,沈鹤归和陈贯书在书信里都已经交代得够清楚了,如今陈贯书再问,无非是没有缓过神,缓冲一下罢了。
“爹……你怎麽就……孩儿,孩儿不孝……”
江储流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哭了一个,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他。
陈贯书哭了一会儿,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擦干了眼泪,看向沈鹤归和江储流——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是这俩人说的算,冲着他们又行了一礼:“至此大恩,小生无以为报,家父已失踪多年,小生从未放弃过寻找他的踪迹,既然如此这般……小生便能安心了。”
“你安心什麽,”江储流愣了一下,“父亲这般枉死,你就这麽甘心了?”
“我,我……”陈贯书一时有些羞愧难当,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眼圈又有些发红了,“甘心……我不甘心,我娘早逝,一直都是我爹含辛茹苦地把我从一个婴孩拉扯大的,我和爹爹相依为命,现在他被人害死,我怎麽可能不恨,可是……可是赵家那般厉害,我,我又能做什麽……”
江储流和沈鹤归对视一眼,沈鹤归牵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处缓缓写下“考学”二字,随後又对他摇了摇头。
他看着沈鹤归,半晌,好似明白了。意思是说这赵府害死了陈父还不罢休,这些年还一直压着陈贯书,不让他考取功名,陈贯书除了读书别无所长,这下是彻底把他的路给堵死了。
对于大俞现在的官场来说,想要为难一个百姓再简单不过了,赵家那样的富商,也就是给官府打声招呼的事儿,轻而易举就能定了一个人的未来,陈贯书又一无所有,自然无路可走。
江储流明白了,回过头,就看见陈贯书已经笔直地站在那里,眼中黯淡无光。
他不知道上辈子陈贯书是怎麽走出来的,起码他现在……不知道说些什麽。
“我就直说了,我们做个交易,陈公子,”他听到沈鹤归这麽说,“我会帮你,你来为我做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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