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朗似乎当了真。
难道,梁从原……齐良不是梁氏之後……
谢昭华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只得垂首道:「某知晓了。」
齐良若非梁从原,四妹,宝华又该如何?
以谢朗的性子,若真要将宝华腹中之子立为太子。何氏要除,先前那个指认先梁太子遗孤的人……如今又身在何处。
艳阳升至中天。
「那人跑了。」
肖旗自北地风尘仆仆而归,对高檀道,「从前在邺城,那个南陵齐家的仆人早已跑了,无踪无迹,虽是有名有姓,但也遍地难寻了。不晓得是何时跑的,兴许是听说齐良做了『小太孙』,被孔聚拥立成皇帝那时便跑了,但也可能是早已被人杀了。」
当年南陵齐家死得死,跑得跑,据从前齐良亲口所言,城破之时,齐父将他交予家中一忠仆,渡船而上,先到了廉州,又因那忠仆是邺城人,兵荒马乱,廉州无以苟活,忠仆便引齐良去了邺城。
先前梁从原是不是梁从原不甚重要,是因为孔聚需要一个「梁从原」,康安需要一个「梁从原」。
如今,康安已换了一副模样。
梁从原究竟是不是梁从原,是一个值得细究的问题。
高檀又问:「之前孔聚在廉州找到的,梁氏旧仆又在何处?」
「不知所踪,多半是死了。」肖旗垂眉道,「孔聚拥立新帝过後,顺教在廉州停留多时,兴许早在彼时,谢朗便派人将人杀了。」
谢朗铁了心要立一个傀儡,制衡局势,以求太平。
斩断「梁从原」的退路是其中一策。
可是,谢朗从来都会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再去细察,此人便是死了,谢氏必然要留其亲眷。」高檀思索一阵,又道,「去榔榆瞧瞧。」
肖旗领命而去。
坐在一侧的何璇开口道:「你是想找到旧人,可是当初孔氏既能找到此人,焉知此人真假?」
「旁人不知,前辈焉能不知。」
太子亲信,何璇当然一清二楚。
从前他们何家替梁羽白卖命,多是暗卫一职。
太子对粱羽白起了杀心以後,他们对於他及其党羽的防范愈深。
何璇确实对於当年太子旧党一清二楚。
倘若调包计为真,那个『小太孙』真能托付的人家,其实无多。
虽然,见过『梁从原』过後,何璇很难相信他是梁献阳的儿子。
实在生得不像。
何璇轻声而笑:「我晓得了,这麽些年漂泊北境,老身也渐渐悟出了一个道。真真假假,委实难辨,可是以假乱真,时日长了,人就变不回当初的模样了,自厌自弃,乃是寻常。每日对镜自照,最是难熬。」
因为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谁,又当如何自处。
梁从原仔细凝望铜镜中的虚影,金乌坠了地,阁中的光线渐渐黯淡,宫人悄无声息地点亮了长案两侧的金枝烛盏。
他脖上的淤青清晰可辨。
梁从原额上青筋一跳,索性伸手掀翻了案上的铜镜。
铜镜滚落在地,发出几声零碎脆响,回荡在静谧的书阁之中。
他闭了闭眼,竭力压制心头的暴怒,转而问道:「读书郎如今何在?」
宫奴答道:「在寝殿歇息,宫人一直守在殿外,依照陛下旨意,每隔半个时辰便要来报。」
梁从原听罢,紧皱的眉头稍稍放松。
宫奴躬身又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的宫侍已在阁外静候多时,陛下要见一见麽?」
「来做什麽?」
宫奴小心翼翼道:「娘娘听说陛下今日遇见了歹人,受了惊,特意送了安神茶汤来。」
「禁足殿内,还能令人送茶汤来?」
宫奴声音愈弱:「娘娘忧心陛下,特意托了人去厨房,令人熬茶,御厨的人许是想卖个好,眼巴巴地送来了。」
「向谁卖个好?」梁从原冷笑一声。
谢贵妃虽然被禁了足,可是她腹中胎儿,谢氏门楣,都让她在宫中如鱼得水。
梁从原不禁抚上了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