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檀,你放手!」
「如何放手,自你一开始说,一见公子玉树焚风起,我便不能罢手离去。」高檀的目光扫过几上的竹简,「你不是被拘在宫里读书麽?看来是学道又念佛?」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漆黑如点墨,「既如此,我便诵一首诗予你。此诗是说,求佛之人原本不系因缘,可最後到底脱不开红尘,放不下尘缘。」
「你住口!」顾淼不由大怒。左手终於挣了开来,便去捉他的左手。
他死死按住了她的脚踝,如同捏住了蛇的三寸。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第117章因与果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藏书阁中。
顾淼只觉耳中嗡嗡乱响,被他按住的脚踝处宛如火烧。
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一直被冰冷包裹的心,突兀地跳快了一瞬。
她愈发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她伸手往後,摸索那一柄跌落的短刀。
高檀直直地盯着她的一双眼睛,黑沉沉如阴云,如雾霭。
「你为何如今如此软弱了?」
顾淼的太阳穴突突一跳:「你闭嘴。」
「你从前的勇毅果敢都去哪里了?」高檀抿唇,似乎笑了笑,「你左右为难,徘徊不定,终到头来困住的唯有你自己。」
顾淼脚下一动,朝高檀蹬去,他并未闪躲,松开了她的脚踝,捉住了她的另一只脚。
「你回了将军府,你问了顾闯,他不肯告诉你,是麽?他既不说,你便不再问。你是不想问,还是不敢问?」
「你胡说,倘若我不敢问,为何又要进宫来!」
「哦?那你自进宫来,半月以来,齐良肯告诉你麽,你想知道的事情,如今晓得了麽?还是说,你觉得他还是从前的齐良,你留在此地,便觉心安,便可以将顾闯,将旧事抛之脑後。」
顾淼的手指终於碰到了短刀,她猛地朝後一仰,握住了那柄短刀,手中一翻,抵住了高檀的侧颈。
他依旧不躲不闪,开口问道:「你想做什麽?你是为了你阿爹?还是为了你阿娘讨个公道?你想做什麽?」
顾淼心中的怒意陡然翻滚,怒浪滔天,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居然恨极了高檀。
没来由的怨恨。
不,绝不能是没来由的怨恨。
她其实,其实一直都在怨恨他。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怨恨他。
哪怕重来一次,极力掩埋过去,装作过眼云烟,形同陌路。
可是,可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麽「无辜」的高檀,他就是那个高檀。
托付了性命,错付了真心,纠缠了一生的高檀。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与你何干?你有何颜面来质问我,甚至有何颜面来见我!」
高檀眼帘微垂,唇边的笑意淡去:「我的确……没有任何颜面来见你。」
几上的矮烛随风轻轻摇晃了一下,终於熄灭。
周遭骤然暗沉了下来,无人出声,黑沉沉的书阁宛若空室。
不过顾淼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她捏着短刀,纹丝不动地抵着高檀的侧颈。
乌云散去,清清冷冷的月色透过半开的轩窗投照进来。
借着一点微幽月色,她清晰地看着他的轮廓。
高檀的声音又沉又缓:「我曾经想要的,无非是斩断你与顾闯的父女恩情,据为己有。想要的,无非是,我与他之间,夫妻,至亲至爱,你心中的第一位是我。」
顾淼闭了闭眼,不禁紧紧地握了握拳。
刀尖由月光染亮,银芒一闪而逝。
高檀低笑了一声:「而後,我才幡然悔悟,你心中的第一位该是你自己。顾淼,你不该总想着旁人。唯有你,唯有你,才是最为紧要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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