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沉默了下来。
可是她的沉默似乎愈发激怒了梁从原。
「读书郎,此刻便无话说了?」他的唇边露出一点勉强笑意,「朕还以为,读书郎亲历北项,肯定熟知北项人事,为何不再劝了?」
顾淼抬手抱了抱拳,垂首道:「陛下恕罪,先前是臣失言了。臣不该揣测北项之意,亦不该妄自揣测陛下之意。」
梁从原默然须臾,缓声道:「你是朕最为信重的人,往後你有何想法,自然可以同朕说,可是,顾远,朕不是一个肯轻易受人摆布的人。」
顾淼抬头,见他脸上殊无笑意,耳畔听他又道:「联姻和亲,如此窝囊气,朕早已受够了,忍让再三,到头来,又换了什麽,与其如此苦苦忍耐,朕便想,朕想要的东西,便要自己亲手去取,为何要等旁人施舍,由旁人代劳。」
他又笑了起来:「这个道,你懂麽?」
顾淼心头涌起一阵古怪,再抱拳道:「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说罢,梁从原自案上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出了宫。
他亲书让小葛木来康安谈判。
茶烟缭绕,白烟袅袅飘入半空,檐下的雨帘如丝线一般。
南地多雨。
何璇几乎都有些忘了南地的气候。
对面的高檀抬手舀了一勺茶到她的碗里。
何璇捧着茶碗,笑道:「没想到高家的二公子如此客气。」
「前辈难得一见,不能失了礼数。」
这个「礼数」,何璇心如明镜。
高檀晓得他们的行踪,只怕他们一进康安,他便知晓了他们的行踪。
从前再如何,今日的康安亦非从前的青州了。
「高公子盛情难却,老身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如前辈,与我细细讲一讲梁白鹤从前的事?」
鹤娘。
何璇眨了眨眼:「说得不错,鹤娘是青州白家的女儿。」
她慢慢喝了一口茶,「她与梁羽白是,少年夫妻,情深意重。梁颉是个昏君,治国无道。太子懦弱,可是性子多疑。他派人给三殿下喂了毒。」
高檀眉心一跳,见何璇放下了茶碗。
「往後的事,想来你也有所耳闻。」
梁羽白嗜杀,杀尽了梁氏王朝。
第115章淤泥
雨水滴滴答答,灌满了石上的细竹,碧竹缓缓地,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石台。
檐下人声寂静,一时无人言语。
谢朗坐在木轮车中,目光盯着檐下的雨帘,沉默无语。
侍从跪在雨中,等了又等,最终抬起头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谢朗身侧立着的谢昭华脸上。
谢昭华转眼,又瞧了一眼谢朗冷硬的侧颜。
北项要求和。
这不是谢朗乐於看到的局面。
他原本要用北项之兵,拖垮高恭,拖垮顾闯。
可惜,革铎死了,革铎死得太早了。
况且,师兄……师兄他竟也回到了康安城中。
革铎一死,师兄便回到了康安。
他实在想不通,当初为何家主忽然要与师兄决裂,而师兄为何又执拗如此,不肯轻易求和。
他心里有数,革铎之死,大致与师兄脱不了干系。
家主是执棋之人,而师兄亦是执棋之人。
二人对弈多年,最是了解彼此。
谢昭华心中颇觉涩然,最终还是开口道:「今日雨仿佛不会停了,大人还是早些进屋,以免风寒入了膝,晚间又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