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
今晨下过一场春雨,午後耀日又露出了云端。
一天更比一天热了起来。
谢朗被人推着,自明敏园里缓缓推了出来,东面的宫阙不日即将完工。
这几日,他都留在园里同众人商议,何时将新帝迎入皇宫。
最好便是,与此同时,能够迎皇后入主东宫。
谢朗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
他将进入牛车,便见一个家仆快马而来。
他躬身入辇,低声拜道:「先生,北面传来消息,革铎死了。」
死了?
谢朗面色未变,只问:「如何死了?」
家仆跪伏而答:「据说是被小葛木所杀。如今北项,覃氏风头一时无两。」
小葛木杀得了革铎,倒是小看他了。
谢朗沉吟片刻,缓声道:「晓得了,稍等三日,再报予新帝吧。」
「是,先生。」
牛车缓缓而动。
谢朗闭目养神,家仆依旧跪在车中。
谢朗的神情,分毫不变,可是车中气氛压抑,他的心情并不好。
扶持革铎已逾十载,临到头了,却功亏一篑。
饶是先生心性非常人所及,也定然大为不快。
家仆於是只能一声不吭地跪着。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复又听见谢朗开口问道:「找到高檀了麽?」
家仆脸上一僵,答道:「教中似乎还没有他的下落。」
谢朗「嗯」了一声。
下一刻,家仆却听见一声突兀的脆响,几上翻滚的茶炉被摔到了几下,青瓷的茶杯也碎了满地。
谢朗抬手掀翻了小几。
「先生。」家仆立刻伏身而拜。
谢朗失态了。
革铎身死的消息在康安自然瞒不了太久。
当日下午,高恭便收到了革铎身死的消息。
他对着信函,哈哈大笑了数声:「死得好啊,死得妙啊!哈哈哈。」
革铎死了,老葛木老了,小葛木就是个草包。
他放下信函,兴奋地背着手,在厅中踱来踱去。
他又问传信官道:「周段陵还守在渡城麽?」
「回将军,正是。」
「找到顾闯了麽?」
「回将军,没有,不过周将军说,顾将军似乎在服丹药。」
「哦?」高恭来了兴致,「服丹,什麽丹药?」
「是北项顺教的一类妖丹,周将军说,他见过的服丹者最终大多力竭而死,形容枯槁。」
高恭不由大笑:「妙极!」
顾闯,堂堂一个威震四海的大将军,竟然也用上了妖丹。
可笑可悲可怜!
「你确定那个姓顾的就是邺城那个顾闯?」何璇犹不敢信。
自青州到邺城,山远水远,鹤娘如何走了那般远。
可是那个姑娘的样貌的确与鹤娘生得极像。
普天之下,不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鹤娘。
负责打探的何卫答道:「婆婆,千真万确,他们不说,可邺城顾闯确有一个女儿,据说养在烛山泊,年岁相当,更何况那个小孩儿的武功招式,虽然稚嫩,也瞧得出来是营里教出来的功夫。」何卫思索片刻,「至於当时娘娘何以到了邺城,兴许是因为当日顾闯亦在青州,彼时豪强揭竿而起,齐聚青州,顾闯身在青州,亦有可能,兴许一开始,便是他强掳了娘娘。」
何璇眼神一暗,颔首道:「那个男人又是何人?」
何卫摇了摇头:「他只怕是个顺教中人,昨日那一夥追击他们的顺教徒身上有他的画像,过两日寻个合适的时机,我再捉几个顺教徒好生问一问。虽然不知,姑娘与顺教有何渊源,不过……我看他与姑娘之间,似乎也生了嫌隙。」
何家人,惯会察言观色,他们能在北项蛰伏日久,而毫发无伤,除却手底的真功夫,更是因为他们个个都是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