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经百战的柳元帅无奈地叹了一声,浊气出口变成了一缕白色的烟云。
二月的冀州来了一场倒春寒,打南边来的将士们何曾体会过这等寒冷。若是真打起来,只怕不用多久,自己这一边就会溃不成军。
想到这点,柳庸只觉得闷涨的脑壳中像是有根针搅动了一下,疼得他吸了一口凉气,呛咳了两声。
怎麽打?
幽州军的战马比他们的壮,兵器比他们的锋利,就连将士的个头都比他们壮。
怎麽打?
幽州那边的悍将一双手数不过来,那边的大儒贤才军师谋士更是数不胜数。
怎麽打?
鲜卑和匈奴如此凶悍的主力都被端王抹了,他身後这些醉生梦死的朝廷武将,如何同他们抗衡?
怎麽打?
对岸的铁骑补给充足,而他们的粮草还没送来……
想到这些问题,柳庸就感觉身心疲惫。出发时圣上对自己寄予厚望,口口声声指望着自己拿秦阙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可是真等到和幽州铁骑对阵时,柳老将军才知晓这场战役会多可怕。
听说端王那边还有几发就能将一个山头轰没了的火炮。柳将军没亲眼见过火炮的威力,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头顶悬着大刀的滋味不好受,柳庸心中烦闷,不知端王心里到底在打什麽算盘。若是他有如此充足的兵力,早就冲过河杀得对方片甲不留了。
「他到底在等什麽?」柳庸自言自语,声音中满是困惑。
看来今日又是一场毫无进展的对峙,柳庸勒马,调头向着营帐的方向走去。等柳庸刚回大营,部将就传来了噩耗:「元帅!我们的粮草被人劫了!」
柳庸一怔,险些从马上摔了下来:「什麽?!谁劫的?!」
八万大军的补给粮草浩浩荡荡从兖州出发,眼看到了冀州境内了,怎麽会被人劫走了?!
「是许泰!并州定北侯许泰夥同冀州几个藩王劫走了我们的粮草!」
柳庸面色煞白,浑浊的眼中露出了绝望:「他……要熬死我们哪!」
「这一仗我们赢不了……」
而河北岸的铁骑营房中,秦阙重重打了个喷嚏,瓮声瓮气道:「一定是琼琅又在想我。」
秦甲站在案桌旁边欲言又止,半晌後终於憋不住了:「王爷,有没有一种可能,您只是感冒了呢?」一天打了上百个喷嚏,还自我安慰是王妃在想他,就算王爷有这个功夫,王妃也没那个时间啊。
第109章
秦阙自己都没想到,强壮如牛一样的自己会伤风。用琼琅的话说,就是感冒。可区区一个小感冒,竟然让堂堂端王爷涕泪交加喷嚏不断,肉眼可见地脆弱了起来。
连续灌了三天苦药之後,秦阙看到案桌上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碗时,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怎麽又是一大碗?一天天的光喝药了,你们就不能给本王熬浓稠一些?」
这几日秦甲已经习惯了秦阙的无理取闹,此时他面无表情地催促着:「王爷,喝药吧,药快凉了。」怕秦阙继续嘀咕,秦将军还用上了激将法:「往常王妃喝药可利索了,从不嫌药苦。」
「喝吧,将军们都在等您。定北侯那边传信来了,粮草已经到手。」
秦阙闻言精神一振,抬手端起药碗,几口就将满满一大碗草药灌下肚子。豪迈地灌下药後,他将空了的药碗往案桌上一搁,抬腿就要走。
刚走两步,端王爷又折回了。他卷起案桌上小小的纸条塞到了蜡管中,又将蜡管小心绑在了圆脸夜枭的小腿上,摸了摸夜枭的圆脑袋後,秦阙低声道:「路上不要追鸽子,好好送信。」
夜枭展开双翅悄无声息消失在夜空中,秦阙回眸,看向了一侧灯火通明的营帐。
一河之隔的朝廷军昨日开始就断粮了,七万多人马就等着後面的粮草补给。可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粮草被劫走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饿他们一两日,只怕他们连兵刃都提不起来了。」说这话时,卫定北感慨颇多。身为幽州铁骑的统领,他深知粮草的重要性。想到曾经的铁骑将士们顶着风雪饿着肚皮勒紧裤腰带也要和鲜卑贼人一决高下,如今他们过的真是神仙日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也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忍受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