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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节(第2页)

“来人,你将这份书信送到刺史府,亲手交给元宝公子!”

沧州刺史府,书房。

“府君,须陀公子派人送信来了,人就在外面等候!”侍从道。

元宝放下手中的毛笔:“须陀的信使?嗯,让他进来吧!”

“遵命!”

元宝从侍从手中接过信笺,拆开一看,眉尖上挑,顿时露出喜色。他咳嗽了一声,强压下面上的笑容,问道:“你家公子对你有什么别的吩咐?”

“没有!”那信使道。

“嗯,那我就不回信了,你回去告诉须陀,就说我已经知道了,最晚明天晚上我就把人送去,让他放心!”

“遵命!”信使磕了个头,退了下去。元宝站起身来,在书房内来回踱了几圈步,突然停下脚步喝道:“来人,本官现在要去巡查州府大牢,立刻准备车马!”

须陀的书信的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第二天中午元宝就派人送来了五十名犯人,个个身强力壮,那何五看在眼里,笑的合不拢嘴,拍着胸脯向须陀保证,多则七日,少则五日,他一定把出海的准备做好,若有差池,全找他是问。

“公子!”崇景低声道:“您看这些犯人,有没有觉得个个凶神恶煞,不似善类呀!”

“他们都是犯人,当然不是善类呀!”须陀笑了起来:“至于你说凶神恶煞,那也是没办法,若是把那些犯了偷鸡摸狗小事的犯人也押来出海,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话是不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崇景低声道:“您忘记先前元宝公子的那些事情了?这次出海的事情关乎重大,若是元宝公子想做点什么的话,这就是一个上好的机会!”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须陀问道。

崇景稍一思忖:“要不这样,贫道和公子身边的人都太碍眼了,那元宝公子若是有恶意,可定早就叮嘱这些人了。不如让贫道的弟子假作船上的水手,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暗中监视他们。他年纪还小,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定能事半功倍!”

“嗯,这法子不错,就是让普善师兄吃苦头了!”须陀笑道。

“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都在一条船上,若是出了事谁都跑不了!正好多磨砺磨砺,不然怎么成器?”崇景唤来普善,将自己打算说了一遍,最后道:“普善,你的身份除了船长,所有水手都不知道,也没人会注意你,你可以小心观察那些上船的犯人,千万不要遗漏了,害了公子!”

第826章航行

“是,师傅!”普善苦着脸答道,他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就要上船出海,出海也还罢了,居然还要当密探监视一群囚犯,当真是倒楣透顶。

“普善,这可是要紧事,大意不得!”知徒莫若师,崇景对自己的弟子可是再了解不过了,提醒道:“别忘了,我们自己可都在船上!”

何五履行了他的诺言,五天后,他派人禀告须陀,四条船都已经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海放洋了。

“你回去禀告何五,让他转告所有的船长!时间很充裕,他可以准备的再充分一些!”须陀道:“这次我们可能要去很北的地方,船上所有的木桶都必须用好的,还有缆绳,船舱里要有六月份的干饼、肉干、谷酒、蔬菜干和柑橘,离开沧州之后,我们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靠岸了!”

当天傍晚,何五就来到驿站,他海上汉子特有的坦率语气对须陀道:“请您放心,每条船的储备都很充足,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最好的时候,在东风的吹拂下,一个白天我们就能跑出去两百里,现在出发,最晚第三天中午我们就能看到辽南半岛末端的白色崖壁了!而在海上,风很容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那时候我们就只有一点一点等了!”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须陀点了点头,正如何五说的一样,当船队离开港口时,东北风将船帆吹得鼓囊囊的,锋利的船首剖开海面,白色的浪花四溅,甚至越过船首的船舷,飞过甲板。当太阳爬上闪烁的蓝色海面,渐渐变小的柔风开始转向东偏北方向,直直的从船尾吹了过来。何五没有下令升起所有的船帆,而是只将升起船首桅的三角帆和主桅的船帆,以及主桅和船首桅之间的缆绳上的斜衍帆。

青鱼号顶着长长的西向潮水的残余部分,一次次活泼的升起而又落下。这让须陀不禁回忆起当初在捕鲸船上的日子。她顺风轻快的航行着,除了舷侧下面海水拍打船体的声音,除了桅杆、缆绳以及无数滑轮随着颠簸发出的有节奏的咯吱声,她几乎处于完全的安静。突然,天空中突然下起局部的雪暴,何五不得不大声呵斥,让水手们将甲板清扫干净,原来两个水手在搬东西时不小心把一个枕头弄破了,里面的鹅绒被主帆的涡流裹挟着,向上飞去,又在其他船帆引起的气流中旋转着,最后散落在甲板上。何五脱下帽子,拍打掉上面的绒毛,抱怨道:“这些该死的绒毛!活见鬼,可真不是个好兆头!”

须陀没有在意何五的抱怨,他站在船首楼上,看着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们。在这里他可以清晰的听到脚下传来的嘈杂声,厨子们正忙碌的准备饭菜餐,那是为水手们准备的。甲板上,老水手们正在指挥着刚上船的囚犯们清洁甲板、打绳结子、爬桅杆,这是每个水手们都必须会的。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钟声响起,太阳越来越高,当正午的时间来临,大副带着四个少年,教他们如何借助太阳来测量所在的纬度,这些少年已经在学校里呆了两年,他们将作为候补生参与这次航行,然后根据他们在航行中的表现给予评价。毕业后他们将从资深水手干起,以船长为目标努力攀登。

“公子,午饭准备好了!请同船上人员一同用餐吧!”何五低声道。

“嗯!”须陀点了点头:“午餐是什么?”

“海上杂烩!”何五笑道:“今早在船尾钓到了不少赤板鱼,放在杂烩里味道很不错的!”

“那我还真是有口福了!”须陀笑了起来。

这时甲板上传来尖锐的哨音,那代表着水手们吃午饭的时候到了。在水手头目的吼叫声和木桶的撞击声中,新老水手们在甲板上排好队,然后依次打饭,然后就在主桅旁的遮阳棚下吃了起来。

须陀穿过甲板,来到船艉楼下的餐厅,那是供船长为首的高级船员以及船上的贵客用餐的地方。须陀当然坐在当中,右手边便是船长何五,左手边是大副,其他高级船员和须陀的随员分别在长桌的两侧坐开。厨子将一个大铜锅搬上桌子,须陀拿起铜勺,一边给自己盛饭,一边笑道:“我在捕鲸船上的时候,也经常吃这玩意,不过肯定里面最多有些鲸鱼肉,可没有赤板鱼这么好的东西!”

长桌旁的船员们都露出会心的笑容,在捕鲸船上可能没有比鲸鱼肉更不值钱的东西了。鲸鱼身上最有价值的部分就是鲸脂,那可以用来制作最上等的蜡烛,鲸骨和鲸须也很不错,可以用来制作弓箭或者别的工艺品,鲸鱼肉很快就会腐烂,除非有足够的舱位保存,否则都会将其丢弃,以免占据存放更有价值商品的空间。所以不难想象当时船上水手们吃的鲸鱼肉是些啥玩意,一般都会是用了大量的盐将其腌制而成的。而赤板鱼又名鲷鱼,即使是今天,也是海鱼中的上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应该说何五没有撒谎,今天的海上杂烩他下了大本钱,在铜锅的表面有一层厚厚的油脂,下面是大量的碎干饼、小米、洋葱、腌肉还有许多被切成快的赤板鱼,还洒了许多大蒜。须陀吃了几口,觉得有点太油腻了,他看了看长桌旁的人们,桌子旁的大多数人都是从非常艰苦的海上长大的,他们熬过了极端的酷热和严寒、干燥和潮湿、沉船、伤病、饥渴、狂暴的风雨,他们承受了这一切,自然包括眼前的杂烩。想到这里,须陀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味道很不错,我很喜欢这些大蒜,它们让杂烩的味道更不错了!”

“是吗?”何五看上去喜出望外:“那看来您选对了船,青鱼号的厨子就是最喜欢用大蒜的,您要加点酒吗?好把杂烩冲下喉咙!”

“那就不必了!”须陀拒绝道:“我午饭后还有点事,酒还是等到晚上吧!”

何五并没有勉强,他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和长桌旁的人们闲聊,他们主要讨论的是关于赚钱的事情:从倭国运什么到沧州最赚钱,有人说是黑糖、有人说是蜂蜜、还有人说是硫磺和各种皮裘;而从沧州运往倭国就没有什么争议了,普遍认为药物、瓷器、各种纺织品、金属器具都很赚钱,“照我看,去倭国也好,海东也罢,其实最赚钱的东西不是什么药物瓷器丝绸,而是人!”大副是一个身材精干的汉子,名叫黄秋和,他已经喝了四杯米酒了,脸色涨红:“那边最缺的就是人,你们说是不是呀?”

“这话倒是不错!”坐在他旁边的汉子点了点头:“就拿镇北堡那边做例子吧!天气是冷了点,可地肥呀,每年秋天往上游涌的鱼又肥又多,根本用不着用网捞,你就站在河边拿根棒子敲就够了,然后把晒干了和柴垛一样堆起来,够你吃几年了,河口你随便用点什么就能从蛮子那儿换回来不少稀罕玩意。但就是没人,有人的话,几年功夫那边就是个大集镇了。”

“是呀!还有你们有没有发现,沧州这边可是缺羊毛的,虾夷地那边草木丰茂,又不缺水,如果在那边放羊搞个大牧场,把羊毛卖回大唐,肯定是有搞头的!”

“那也得有人呀!”长桌旁有人叹息道:“就算放羊不要几个人,那剪羊毛,打包,运上船也要人吧?而且那边可是有不少虾夷人的,你不准备护卫,赚了再多钱也是给虾夷人准备的!”

“这倒是!”有人叹息道:“所以我每次回沧州,看到大唐那么多人一辈子就在屁股大点地上为别人辛苦辛苦,还要服劳役,就觉得很奇怪。这些人干嘛不去海东呢?那边随便就能圈一大块地,给子孙后代留下基业呀!”

“多半是怕死吧?出海危险,到了那边也危险!还是留在老家安全!”

“留在老家就安全?”有人冷笑道:“别告诉我你没种过地,挨饿、劳役、兵役哪样不危险?出海危险好歹是为了自己,留在老家危险辛苦是为了谁?反正不是自己!”

“你这就是说的轻巧了!”旁边有人反驳道:“你想出海就出海的?路上州县官、乡里的宗族都没那么容易让你上路的,而且你跑出去了,父母妻儿谁来管?”

“这话说的是!而且海东啥情况咱们知道是因为亲眼见到了,那些人一辈子就住在村子里,拿皮鞭戳牛屁股从田头走到田尾,又从田尾走到田头,去趟县城就是出远门了,他们知道海东是啥?啥都不知道咋去呢?”

“这倒是!所以咱们想多弄几个水手都难!”

须陀坐在长桌旁,吮吸着酒液,听着众人的抱怨,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用意,不过他早就学会了多听少说,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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